“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点点以指轻抚过木头上苍劲有力的雕刻凹痕。她从未有机会读书认字,所以,自然是不认得上头的两个字。
“予风。”
“予、风?什么意思?”
云晨风指着木头上的两个字,柔声解释道:“这是我父亲刻的,‘予’是‘给’的意思,‘风’是取我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当年,我爹刻了一对,一个给我、一个给我妹——”
“那……他们人呢?”
“死了。”他平静地说道。“船难死的。”
“对不起……”
“没关系,那已经是十八年前的事了。”时间,会冲淡一个九岁男孩的悲伤。
“十八年前……”点点喃喃说道。“刚好是我出生那年……”
迎着海风,云晨风紧紧搂住她。
“所以,你注定是上天要特别送给我的礼物——一个让我重新面对人生的礼物。”
十三年前的偶遇,注定了他今生执着的守护——是她的期待,让他重新有了生活的动力!
“可这个木雕既然是你和家人间仅有的联系,你若送给我……”
“就代表着你绝不孤单。”他扬扯嘴角,给了她世上最温柔的笑容。“愿意将你的未来交给我吗?”
望着他深情的黑眸,一时之间,点点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依循着内心最真的感觉,悄悄踮起脚尖,主动将唇印上他的……
第九章
当晚,大伙儿照例在甲板上一起吃饭。
只是,所有人似乎都察觉到点点有些不同了。
究竟是哪里不同呢?一时间也难说出个所以然,反正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当然,赵芮也注意到了。
她不解,白天短暂的一番问话明明让彼此、心里都不甚舒服,可为何在短短时间内,点点不但能恢复往日恬静的气息,浑身更自然地散发出一股动人的光彩……
不得不承认,点点确实有股吸引他人目光的特质——无关乎长相,是一种无法刻意伪装的感觉!
而那种感觉,竟让她更加不安与烦躁……
“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正准备夹食给点点的云晨风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眼望向一脸暗沈的赵芮。
“还好。”赵芮挤出一丝笑容,心里其实很不是滋味。
“出门航行在外,粗餐简食的,你就委屈点吧!今晚顺风又顺潮,明日晌午就会到泉州了。”云晨风说道,顺手将食物递到点点面前。
“晌午?这么快?”赵芮一惊。
“快?你不是赶着回家探望赵兄,才搭我的船?”
“是……是啊,早点到也是好的,不然别说是点点妹妹,恐怕连我都想吐了,你说是不是啊?点点妹妹。”
赵芮当着所有人的面露出她有生以来最亲切的笑容,而始终安静听着别人对谈的点点,一听到话锋转向她,则立刻放下食物,认真答道:“我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她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事实上,她根本已经完全忘了自己会晕船的事。
“是吗?难怪看来气色不错!”赵芮眯眼一笑,口气酸溜。
此时,围坐在另一圈的郑得兄突然插话道:“既然不会想吐,就多吃点吧!省得大哥一个不注意,你就被海风吹走了。”
“不会的,我对海风很适应,吹不走我的。”点点转向郑得兄,认真说道。渐渐地,她已能感受到来自其它人的关心了。
“还是多吃点吧!这饼可是阿邦特地做的。”云晨风柔声道,顺势又递了一块烙饼给她。
“真的?这是阿邦做的?”点点有些惊讶地望向阿邦。像阿邦这样一个大男孩竟会做饼?真厉害!
“这也没什么啦!以前和余老大学的,填填肚子倒可以,称不上多美味。”点点“崇拜”的眼光反倒让许廷邦不好意思了起来。
“不会的,我觉得很好吃呢!”点点十分捧场地连咬两口,并以眼光寻求云晨风的认同。
“吃慢点,等会儿吐出来可就麻烦了。”云晨风拍拍她的背,递了一杯水给她。
她富有“义气”的行为让他感到心疼又好笑,或许,阿邦真的比他适合逗她开心。
“说得对,你如果因为吃饼吐了,阿邦会难过的去跳海!”坐在赵万旁边的余默拿起一块饼,慢条斯理道。
“喂,你别随便吓唬点点,哪有那么夸张?”
许廷邦在旁大叫,只见余默仍然不疾不徐地咬着饼,迳自说道:“到时——我这个教人做饼的人,就会受到莫大的良心谴责,从此……唉!”余默故意重重叹口气,十足吊人胃口的模样。
“从此如何?”郑得兄已耐不住地追问道,其它人亦好奇地竖起耳朵。
“从此——”余默环顾众人,慢慢将嘴里的一口饼咽下,才郑重其事地宣布道:“?不、再、吃、饼!”
“噗!”全场一阵喷饭。
“去!我的命就值一张饼?”许廷邦啐道。
点点来回看着全体“激动”的反应,觉得大家的模样既新鲜又奇特,是她从未见过的。
“阿邦,你真的会像余大哥说的……去跳海吗?”点点认真问道。
云晨风含笑抚着她的发丝,说道:“余大是关心你,刚才说话的重点其实只有一个——就是不希望你再吐了。”
“不,不会再吐了。”点点摇头保证。如果事情真有可能发生,说什么她都会忍着不吐的,因为她不希望阿邦再为了她而自责不已。
“如果真想吐,忍着也是不好的。”云晨风柔声说道,宠溺的神情表露无遗。
在旁的赵芮看着眼前一片“和乐”的景象,顿时觉得胃口全失,尤其是见到云晨风对点点毫不掩饰的关心与在乎,更是令她心里不甚痛快。
先前,在众商之间即盛传云晨风迷恋上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并多次为她出头……对此,赵芮原本是抱持着质疑的态度。
因为,从她七岁见到云晨风开始,她便认定了他是个绝对冷情的人他这辈子不会为任何人疯狂,甚至包括他自己。
她记得,十五岁以前的云晨风,对许多人几乎是不屑一顾的,尽管当时他只是个为口饭吃而不得不为赵府卖命的小船工,他仍有他的傲气,对待她这位赵府唯一的千金,亦是一视同仁。
他甚至连个笑容都不曾有过。
但如今……
看着云晨风对待点点时,所流露出的温柔神情,怎不令她心里呕极?
难道说十多年来的历练让他彻底改了性子?既然他能够为点点这样的一个女子心动,是不是代表着他“也可能”会对她赵芮动心?
只要她付出努力的话……
思及此,赵丙不由得燃起一股强烈的独占念头,面对点点,她的优势不是没有——论姿色,她不会比点点少;论财富,她自认可以配得上云晨风。尽管曾经嫁为人妇,她仍对自己深具信心。
更何况,她还有春蕊可以帮她……
“芮姊姊!你觉得不好吃吗?”喧闹之中,点点注意到赵芮已经停下用餐的动作。
“我已经吃饱了。”赵芮根本不想卖阿邦任何面子。“我怕吃多了会晕船想吐。”
“这样啊……”点点觉得有点可惜,她真的觉得味道挺不错的。
“对对,吐了就浪费了,还是少吃点比较好。”许廷邦冷言道,年轻的脸上完全藏不住个人的喜恶偏好。
而遭此轻言蔑视的赵芮,脸色还算维持得不错,可在她身旁的春蕊可就很“难看”了。毕竟,自己的主子连续两次遭受无礼的对待,已是忍无可忍的事,更何况欺负人的还是一个跑船的毛头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