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哎呀!”杨氏的手绢一个不小心被风儿抢了去,在空中嬉笑玩闹了会,也不还给主人,调皮的挂在树梢。
“这么高,怎么捡啊……”杨氏懊恼的望着落在树梢飘的手绢。它被叶子缠着,怕是很难自行掉下来了。
“娘,”站在她旁边的小女孩仰起小脸蛋,脸上的笑容带着一丝丝谄媚。
“婷儿帮您拿下来。”
“不用,太危险了……”杨氏根本来不及阻止女儿,只见厉嫚婷双手双脚并用,很快的就爬上了树梢,也不管杨氏站在树下看得是提心吊胆,心慌的眼泪悬在眼眶就要掉下。
厉嫚婷坐在细细的树枝上,邀功似的挥动手上的手绢。
“婷儿拿到了!”她高兴的大喊。
“好、好,快下来、快下来!”杨氏怕死了。这万一一个不小心,人摔了下来,可怎是好啊!
“婷儿马上下去。”厉嫚婷将手绢塞在腰间,循来时的途径下树去,一个不小心,踩着一根巳干枯的树枝,只听得“啪”一声,整个人往下坠落。
“啊!”杨氏吓得惊声尖叫,纤纤十指捂住了眼。
“救命啊!” 听到厉嫚婷的声音,被吓呆的杨氏回过神来,连忙扯开喉咙、凄厉的喊着救命。
“娘,婷儿没事!”厉嫚婷忙对着杨氏大喊。
她在坠落下来的时候撞着了较粗大的树枝,减缓了落速,也让她有了抓着树枝、幸免于难的机会。
“没事吗?”杨氏仍忧心忡忡地望着挂在上头的厉嫚婷。
“真的没事。”厉嫚婷一个翻身,跃下树来,掏出腰间手绢,现宝似的递呈杨氏眼前。“娘的手绢。”
“你这孩子……”放下悬提半空一颗心的杨氏忍不住生起气来,“没一点女孩子样,爬上爬下的,存心把娘给吓死!”
“娘,婷儿不是……”甚感委屈的厉嫚婷瘪起嘴,“人家只是想帮娘捡回手绢。”
“这事我差下人做即可,为娘可有要你冒着生命危险爬上爬下的?”
“娘……”捡回了手绢,却没得到半句称赞、厉嫚婷一张粉红小嘴立刻翘得高高的,气恼地将手绢往地上一甩。“早知道就不帮您拿了!”
“发生什么事了?”在庭院踢毽子的厉帧延,一听到杨氏的凄厉呼喊忙跑过来,却只看到生着气的杨氏,和一张嘴翘得可吊半斤猪肉的厉嫚婷。
完全状况外的他搔搔头,纳闷的问:“娘刚刚为什么在喊救命?”
“还不是你妹……”杨氏叨叨絮絮地将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遍。“担心她,说她两句就不高兴了,这娇蛮性子,将来怎么找夫家?”
“婷儿,”一听到娘亲的埋怨,厉帧延立刻摆出大哥架式,教训他唯一的妹妹,“你怎么可以这么不乖?”
“我哪有!”厉嫚婷百般委屈的一跺脚,“人家只是想帮娘捡手绢啊!”
“女孩子家不能这么粗鲁的,你都忘了娘的教训啦?”厉帧延教训妹妹时,总不忘搬出最有用的法宝,“你如果学不来姑娘家该有的秀气,当心以后只有卓丁肯娶你啰!”
卓丁是厉家管理马匹的小厮,大年方十五的厉帧延不过两岁,今年才刚从他过世的爹手上接手了这份工作。
一天到晚跟马匹相处的卓丁不爱干净,常身上沾着马粪就睡了,所以他身上一年到头都弥漫着浓浓的马骚味。
对气味敏感的厉嫚婷,因此对卓丁避之唯恐不及,绝不许他出现在她鼻子闻得到气味之处。
厉帧延知道这一点,所以每次都故意拿卓丁跟她相配,每每将厉嫚婷气得半死。
“我不要嫁卓丁啦!”厉嫚婷哇哇大叫,“你们都要把我嫁出去,都不要我,都不要我啦!”
“女孩子总有一天要嫁人的。”杨氏平稳的声调听起来是冷漠的,“女人的幸福决定在男人手里,嫁到一个好对象,你就一生福气;嫁着不好的对象,也只能说是自个福薄,怨不得人。”
“所以你还是嫁卓丁吧!”厉帧延故意火上加油,存心捉弄他单纯的妹子,“这样至少还可以留在家里,饿不着你。”
“我一辈子都不要嫁人!更不要嫁给死卓丁!”万嫚婷终于忍无可忍,噙着满眶泪,用力一跺脚,奔回自己的寝房。
杨氏望着她的背影摇头叹气,“怎么都教不会呢?老像个男孩子一样,粗里粗气的,好歹她也是厉家大小姐啊,一点大家闺秀的端庄都找不着。”
“娘,婷儿还小,长大之后说不定就会转性了。”厉帧延安慰心烦的杨氏。
“我看……”她又叹了口气,“难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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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
小脑袋瓜在门口晃了晃,细长柳叶眉因担忧而打了个结。厉嫚婷看师兄们都已经展开架式,跟着师父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她不禁犹豫着是否该大大方方的走进去。
眼尖的黄师父瞧见门口的人影,弯了唇角,故意不动声色,一个转身失去了踪影。
跟师父约好辰时练功,偏她今天很倒霉,甫一出门就被大哥抓个正着,逼问着前日要她绣的缎面进度如何。
女红她一向不拿手,一朵牡丹绣了半天,那花瓣总有棱有角,这样的东西怎么交得出去?逼不得已,只好在大哥出门之前,先躲在绣房里假装一下,等厉帧延前脚一走,她立刻吩咐贴身丫鬟小红想办法将那一园牡丹解决,即不顾小红的抗议,后脚跟着跑出去了。
俗话说:祸不单行。其实也不能这么解释啦,只不过她好不容易潜行到大门口,正想松一口气,不料一抬起头来,迎面而来就是身怀六甲的大嫂——楚怡浓。
楚怡浓人好说话,也深知厉嫚婷性子。厉嫚婷不过支吾两句,楚怡浓立刻就明白她小脑袋瓜里头的打算,不仅笑着要她快去,别误了约定时辰,甚至还愿意帮她绣完令她头痛不已的牡丹。
对楚怡浓的好意,厉嫚婷敬谢不敏。楚怡浓绣功好,厉帧延眼再拙,也看得出是请人捉刀之作,到时她又会有一顿骂挨,所以还是交给跟她一样指上功夫差劲的小红,交不了差,也可敷衍过去。
反正她就是没大家闺秀的柔弱娇气,也假装不来,早日让她父母兄长看清也好,省得一天到晚想把她寻个好人家嫁了,他们不烦,她可烦。
看看她嫂子,嫁的是她打内心尊重的大哥,可好哥哥不见得是好丈夫。想当初她大嫂嫁进来时,日子过得可苦了,要不是她聪明,施了个计让大哥看到了她大嫂的好,恐怕楚怡浓得守一辈子活寡哪!
像她这么聪明的女孩子、怎么可以将她的一生交付给那尚不知足圆是扁的丈夫?!万一他待她不好,她还得乖乖忍受,就算被虐待责打,也得咬牙硬撑过去……这从来不是她的性子,还是独自一人快活!
既然打定主意不嫁人,她当然就不用去顾虑得学习一手好厨艺宠丈夫的胃,不用学一手好女红缝制丈夫的衣服,不用当个听话的柔弱小女人;她可以当她一心向往的侠女,保护弱小的人们,路见不平、行侠仗义、威风凛凛、受到众人崇拜……厉嫚婷光是想象,口水就快流下来了。
所以每天的练功再辛苦、再累,她都能忍得,就不知师父能不能忍受她常常的迟到啊!
心里急,脚步当然快,但任她怎么抄小路、走快捷方式,仍是迟了时辰,这下师父铁罚她一顿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