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明愁惨地叹了口气,拉起袖子来擦了擦眼睛。电话在床头的茶几上清脆地响了起来,她百无聊赖地瞄了它一眼。大约又是文安表哥或是尔祥要邀她出去吃饭了吧?这两个大男生这些日子以来对她呵护备至,简直像是母鸭在带小鸭似的。如果不是他们两个采轮班制的紧迫盯人法,每天至少强迫她吃下一点东西,她现在的样子,大约已经和骷髅相差不了多少了。
带着丝自嘲的笑意,范明拎起了话筒。
“明明?”话筒里响起的是尔祥的声音:“你起床了没有?快点把自己梳洗一下,好好地打扮整齐,我半个小时以内过来接你!”
“我今天不想出去吃饭呀,姊夫,”她懒懒地说:“家里还有一些卤味,也还有水果,我把饭热一热就可以吃了。”
“我们不是要出去吃饭!”尔祥急急地说:“听我话,明明,快点起来梳洗打扮,这件事很重要,但是我没有时间在电话里解释了!我这就过来!听话喔!”他“卡察”一声挂了电话。
苑明对着嗡嗡作响的话筒皱了皱眉头,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紧急大事。只是她也明白,尔祥一向不是个大惊小怪的人,小题大作的把戏是从来不做的。虽然并不明白原因何在,她还是乖乖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几乎就在她刚刚换好衣服的当儿,尔祥便已冲了进来——他甚至不等她前来开门,自己动用了苑玲给他的那副钥匙!“准备好了吗,明明?”他问:“好了我们就走了!”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弯腰拿起了她的皮包:“好了,姊夫,我们要去哪里啊?”
“先上车,上车以后我再告诉你!”他的话声是从楼梯上传来的,一路往楼下冲去。
苑明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不由得也紧张起来,急急地跟着他冲下了楼。
坐进车子里以后,尔祥一面发动引擎,一面塞给她一个三明治,外带一盒果汁牛奶。
“你一定还没吃饭对不对?”他简单地说:“先塞点东西再说。”一面说,一面“呼”地发动了车子。
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却也只有先乖乖地吃三明治。由于好奇,她那三明治吃得狼吞虎咽,没几下就解决得干干净净。
“我吃饱了,姊夫,”她催促道:“我们究竟要去做什么,你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了吧?”
尔祥专心地盯着路面,下颚绷得很紧。“去范学科摄影工作室。”他简单地说:“去阻止他结婚。”
“什么?”她震惊得脸上完全失去了血色。
“你那个范学耕预计今天下午要和郑爱珠到台北地方法院去公证结婚。”尔祥冷硬地道:“我们非在他铸成这件大错前阻止他不行!”
苑明呆楞楞地坐在位子上头,一时间脑袋里混乱得什么都不能思考。“他——他今天下午要和郑爱珠结婚?”她不可置信地问,仍然在费力地吸收她刚刚听到的消息:“你怎么会知道的?”
尔祥瞄了她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苑明苦笑了一下,觉得自己很呆。对尔祥而言,真有心想打探点什么消息,那还不是像吃大白菜一样容易?
“他既然要结婚,我们有什么办法去阻止?”她嗫嚅道,觉得冷汗浸透了手心。知道学耕“必须”和郑爱珠结婚是一回事,知道他“要”和郑爱珠结婚是另一回事。他今天下午就要结婚的计昼,轰得她神智都澳散了。
尔祥左边嘴角往上掀起,露出了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所有他商场上的敌人见了,都必须打点起全副精神来应付的笑容:“等着瞧好了。”他坚定地说,闪过了一辆从右方超过的车。“台北的交通愈来愈糟了。”他在鼻子底下咒了两声:“我开车的时候不要跟我说话,哦?你姊夫的技术还没有好到那种地步!”
苑明绞紧了双手,一路沉默地任由尔祥将她载到范学耕摄影工作室去。她的心跳急如擂鼓,她的头脑一片昏糊。事实上,如果不是出于对尔祥的绝对信任,她早就跳车逃走了。自己所爱的男子要和别的女人结婚,已经够教人难受了,谁还受得了前去参加他们的婚礼!
尔祥的开车技术其实远比他自己所描写的要高明得多。他们一路平安无事地来到了那栋办公大楼。下车时候。尔祥从车子里拎出了他的公文包,而文安则是一看到他们便小跑着迎了过来。
“怎么样?”尔祥急促地问。文安则对着他笑开了脸,作了个OK的手势。尔祥明显地松了口气。“好,我们上去吧。”他回过身来挽住了苑明:“准备好了吗,公主?”
他温柔地问。
“准备什么啊!”苑明困惑地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都不和我说!”
文安不怎么同意地插了进来:“你觉得我们有必要把她扯进来吗?”他问尔祥:“今天的事和她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呀!而且,万一——”
“我认为有关系。”尔祥坚定地道:“毕竟,明明是这整件事的中心,不是吗?而且,不管结果如何,我认为她有权利知道这整桩事情的经过!”
文安不说话了。苑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深深地被他们的关爱感动了。长长地吸了口气,她挺直了背脊:“我准备好了。”她勇敢地说:“不管你们要做些什么,不管会发生什么事,我都可以应付过去的!”
他们越过了八楼的摄影工作室,直接上了九楼,在学耕的公寓门外停了下来。尔祥举起手来按了按门铃,苑明的心跳几乎蹦出了胸腔。
来开门的是学耕——但是,这还是她所认得的学耕么?他那随时都在往外迸发的活力几乎已经全部消失了,原本清澄的眼睛里一片冷漠和空茫。苑明心疼得连心脏都在抽搐,却不知通就学耕的眼里看来,她的模样也好不了多少。四目相接,两人都同时呆在了当地,直到一个娇柔的声音从屋子里喊了出来:“是谁来了呀,学耕?”
学耕震了一震,没有回答郑爱珠的话,只是迟疑地看看尔祥,再看看文安:“请问……”
“我们听说你今天下午就要结婚了。”文安礼貌地说:“所以我们带了点小礼物来给你。”
这种说辞显然大出学耕意料之外。“这——这太不敢当了,”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们实在不必这么费心的,这实在——”
“啊,范先生,礼物都已经准备好了,您要再这么说,那就太不给面子了。”尔祥懒懒地插了进来:“客人都已经来了,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学耕狐疑地看看尔祥,实在弄不明白这些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膏药,但又实在没有拒绝的道理,只得将门拉开了些:“请进来。”
尔祥大剌剌地走了进去,文安护着一头雾水的苑明也跟了进去。还没来得及坐下,便听到郑爱珠的声音伴着脚步从里间传了过来:“学耕?来的到底是……”
当她的人出现在会客室门口的时候,话声也猛可里停住了。她惊疑不定的眼神扫过文安,扫过尔祥,最后停歇在苑明身上。她的嘴唇抿紧了,眼中露出不可忽视的敌意来。
但是尔祥不等她开口,已经好整以暇地向她弯了弯腰,十足的绅士派头。
“不要紧张,郑小姐,我们今天是送结婚礼物来的”他笑眯眯地说:“我们都是范先生的老朋友了,这个礼数可是不能缺的。你说是不是,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