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言地发动了车子,一路朝她住处开去。两个人一迳沉默无语,而夜光的心情愈来愈差。等车子停在她那公寓前头的时候,她早已放弃了所有和他沟通的希望。她伸出手来要想开门,但他突然间拉住了她,一手握住了她的手。他的嘴依然抿得死紧,但有所行动比什么都没有好;她无言地回望着他,静静等着他将说的话——或将做的事。
“夜光。”他艰难的开了口:“我唯一能说的只是,我会尽最大的可能去相信你。”他迟疑了一下,接着说:“你的解释很合理。我记得那时地上确实摊着本书,而你们之间的对话也真的可以用一个全然不同的角度来解释。可是——”他抓起了她的双手紧紧握着,仿佛是在无声地要求她的谅解:“可是理智是一回事,感觉是另一回事。对我而言,要想信任别人,或说,要想信任你,是非常非常困难的。我当然有我的理由,那是我心底一个搁了许久的创伤……我知道不告诉你是不公平的,可是我……”他说的话,他诚心的解释,以及他手上传来的暖意,在在给了她新的力量和勇气;因此当夜光开口的时候,她的声音是温柔且谅解的:“不要紧的。等你准备好的时候再说吧。”
他脸上现出了今晚以来的第一个微笑,奇迹般软化了他脸上严厉的线条。“你是个罕有的女人,夜光。”他温柔地说着,低下头来轻轻地吻了吻她的脸颊。“进去吧。你已经累了一天了。”
“要不要进来坐一坐,和宏文聊聊天?我可以泡个咖啡还是茶什么的。”她轻快地说,但声音里有藏不住的渴望。
他微微地笑了。“好。”
当她掏出钥匙来开门的时候,商勤想到什么似的站直了身子。“那些花怎么样了?”他有些遗憾地问。
她给了他一个明亮的笑容。“宏文说他要设法补救,我还不知道他补救得怎么样了。并不是天天都有人会送花给我的,我可舍不得扔呢!”
他们两个一踏进屋里,就看到了那盆花——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架上。宏文的补救工作做得挺不错的。他找了个浅盘来插这些花,所以那些折断的花梗不致于造成任何不良后果。虽说宏文插的花不属于任何流派,可是花的本身已经是很美丽的东西了,这样热热闹闹地插上一盆,自然而然地给房里添上不少春意。他们两人都不由自主地笑了。
宏文正坐在沙发里跷着二郎腿,努力研究那本女子防身术。发现夜光带了客人回来,赶忙站起身来。
“我来介绍一下,”夜光轻快地说:“宏文,这位是傅商勤;商勤,这就是张宏文,我的室友。”
他们握了握手。商勤沉稳地道:“我想我应该向你道个歉。我今天下午的行为实在有失风度。”他微笑着加上一句:“你把那些花处理得很好。”
“谢啦!”宏文微笑,而后一抹少有的严肃表情浮上了他素来轻快孩子气的脸:“你结果还是去赴约了,嗯?夜光本来很担心呢。”
“我知道。”他沉稳地说:“幸亏我去了。夜光遇到了一点麻烦。”他说着将方才发生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宏文的眉头愈皱愈深。“你以后最好都搭计程车回家。”他说,十分的放心不下。
“计程车也未必安全啊!”夜光反驳:“再说我也付不起!”
“那你最好在女子防身术上多下点工夫!”宏文皱着眉头说:“我是当真的,夜光。我晚上要照顾双胞胎,没法子在你下班以后去接你。你总得设法保护自己啊!”
夜光对着他行了一个举手礼。“遵命,教练!”她淘气地说:“你为什么还不赶快去泡可可呢?你泡的可可最好喝了!让客人待在客厅里干坐,实在是有失待客之道!”
宏文给了商勤一个“我的天啊”的眼神,对方回了他一个“我了解”的眼色。宏文咕哝道:“女暴君不是?天知道我怎么受得了她!”他故作委屈地拐进厨房里去了。
商勤沉吟地看着她。“他说得没错,你是应该多学点女子防身术的。”他走过去把宏文翻看了一半的书拿了起来,很快地翻了一遍。“这书写得不坏,”他说:“不过某些地方可以稍加修改,会来得更容易一些,也更有效一些。来,夜光,我示范给你看。”
“赫,谢啦!我今天已经受够这个玩意儿了!”
“啧啧啧啧,你太教我失望了!”他不以为然地摇着头:“我还以为你从不拒绝挑战的呢?”
“那证明你对我了解得太少了!”
“别这样嘛,花不了一分钟的。”他哄道,对着她露出了异常迷人的笑容。
“真的?”
“骗人的是小狗。”
“那好吧。”她不大情愿地说:“你要我怎么做?”
“这样,我刚刚把你踢倒在地上——”
“你确定你只想把我踢在地上,而不是把我踢下楼去吗?”
他假装没听到她说的话。“然后我要扑上前去叉住你的脖子,”
“天哪!”夜光翻翻眼睛:“我的生活多么刺激啊!”她乖乖地倒在地上,嘴里还在嘀咕不休:“喂,轻一点啊!我今天才从楼梯上跌下去过!”
他的身子凑近了她,而她的每一根神经都鲜明地察觉到了他的靠近。她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了跳动,而他的话几乎是全无意义地流过了她的耳边:“现在,当我这样做的时候,用你的掌沿劈下来,然后……”
她试着将注意力集中在他所说的话上头,可是不知怎的,她所有的演出全都走了样。她徒劳无功地和他扭成一堆,根本挣他不开。她整个人仰躺在地上,仰视着他的眼睛,清清楚楚地察觉到他结实的身躯正压在自己身上。突来的羞意染红了她的双颊,而他的眼色变深了。有那么一会子,他们谁也没有动,而后他口中吐出一声既似呻吟,又似叹息的低喃:“夜光……”
他的头低了下来,深深地吻住了她。
宏文端着茶盘走进客厅,然后匆匆退了出去,重新踩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进来,一面还高声宣布:“可可泡好了!”地上料缠的两个人儿急忙分开。夜光喘息着抬起头来,她的脸颊仍然因为方才的运动而嫣红,她的神智仍因方才的亲吻而昏眩:“喔——宏文,商勤方才正在教我另一种挣脱抱持的方法。”
“确实与众不同。”他摆着一张扑克脸:“哪天我和信芬也来试试。”他一面说,一面把茶盘放在桌上。
夜光狠狈地爬起身来,手足无措地整整自己衣衫,一双眼睛不知道要看向什么地方才好。但是那两个大男生显然没有半点尴尬之意。宏文轻松自在地将可可递了过来。要不了多久,他就已经用他幽默的谈吐把气氛弄得十分融洽了。商勤脸上严峻的表情不可复见,他们聊得十分开心。他和宏文显然处得相当的好,使得夜光十分欢喜。
将近十点的时候,宏文大大的打了一个呵欠。“我不行了,要去睡了。”他站起身来:“这里留给你们收拾好吧?我明早还要去学校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