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平郡王的话让他哑口无言,他无力反驳。对上云他从未呵护过、疼惜过,有的只是残酷的讥讽和无尽的伤害。
夏煜垮下肩膀,心痛莫名地看见着上云被带走。
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他整颗心揪得死紧,悔恨夹着深海般的愧疚猛地向他袭来。
他曾经被上云填满的世界,一下子被掏空了,剩下的只是无穷无尽的落寞和死寂。
* * *
“你爱她!”他选择陈述句,却用指控的口吻毫不客气大喊:“你爱她,却伤害她!”
聂齐华抛开主从身分,以朋友的立场对夏煜痛述其非。他今天不管如何,一定要把话讲出来,再不讲会憋死自己,纵使从此离开王府他也不在乎。
不顾夏煜阴沉的脸色,他直接说:“你一直以为自己是受害者,想要在自尊上扳回面子,你给她的惩罚已经超过你想像的了。”
“什么意思?”夏煜阴郁的眼神直直盯着他。“你最好解释清楚。”
“你知道王妃在王府里受到什么待遇吗?由于你的不重视,丁总管和底下的人全去巴结倩倩了,没有人理会她,没有人肯听她的话,你一定不知道,”他大声说:“她和小彩自己打扫屋子,整理庭院,缺少什么,自己拿嫁妆到外头卖了换钱买,厨房甚至不留菜给她。整个王府没人关心她,上下联手欺负她;倩倩自己跌倒,你将她禁足;她养的猫被丢进池里,你这个做丈夫的反而在众人面前羞辱她!”
夏煜脸色大变,沉痛地闭上眼,用尽力量来对抗全身的酸痛,垂在身侧的手握得死紧,直到指节泛白,他喑哑地喃喃道:“我……我不知道。”
聂齐华毫不留情,“当你把她赶到东院去时,就应该想到会有这种结局!”
“我没有!”他张开布满红丝的眼说道:“倩倩说……”他猛然闭上嘴,脸上掠过令人不忍卒睹的悔怒神情。
他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被下人这样欺负却闷不吭声,图的是什么?当真是这个王妃的位子吗?当真喜欢活受罪?她甚至不敢告诉你,就因为你对她太冷漠和忽略!”聂齐华无视夏煜痛苦痉挛的脸庞,接着说:“其实你冠在她头上的罪是莫须有的,当初是你硬将她塞进马车带回别苑,别人不知道,我最清楚,要怪就得怪你自己!”
夏煜的胸口紧到不能再紧,心痛的感觉令他无法喘息。
聂齐华无情的批判,一字一句都让他的心血淋淋摊在阳光下。
“她有错,就是错在她太爱你,爱到不敢讲实话,怕面对知道实情后的你。没想到她还是避免不了,她忍气吞声的接受你的脾气,心甘情愿让你一再糟蹋她的自尊,我想她心底一定希望能得到你善意的回应,可是你太伤她的心了!”
聂齐华顿了顿,缓缓道:“老实说,我从没见过你如此残忍对待过别人!”
夏煜把脸深埋进手掌里,抱头不语。聂齐华的话每一句都直指重心,他让上云受了多少罪、多少委屈?他瑟缩了。
为了根本不存在的虚伪面子,他将毕生的最爱推拒门外,他为何会如此狠心对待自己深爱的女人?
他震地想到:上云还会回到他身边吗?尤其在他伤害她那么深之后?
他不敢想像没有她的生命会是什么样子。
不!夏煜在心中痛苦的呐喊,他不能失去她!没有了她,他的生命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他发誓要找回她。他想要她的心,坚定到不容一丝怀疑。
聂齐华看夏煜痛不欲生的惨澹神情,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夏煜也是因为爱得太深,才让自己做出这些愚蠢的伤害举动。
夏煜甩了下头,拂去那份无措与惶恐,那是他记忆中不太常出现的情绪。
虽然他心急如焚想知道云儿现在怎么样了,不过也清楚老丈人不会让他见她。有父亲的照料,云儿不会有事的。
现在,他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夏煜抬起头,表情冷硬。
他怒吼一声:“来人,把丁总管给我找来!”
* * *
他发怒的眼神,让站在眼前的丁总管打了好几个寒颤,勉强吸了口气,唤道:“王爷,您找我?”
夏煜眯着眼,看着眼前这个可恶的奴才。他阴沉的声音,像来自地狱般的令人不寒而栗,“你似乎和倩倩很好?”
“是!”丁总管在回答中难掩得意神色。
可是当他抬头看向夏煜时,一颗稍稍放松的心又紧张起来。他不了解王爷的脸色为什么这般冷峻吓人,服从倩倩小姐有什么不对吗?夏煜锐利的眼神,给了他十足的压力,他的内心隐隐觉得不对劲了。
“很好!你告诉我,我要你去看夫人安好时,你有去吗?”他的声音蕴含着可怕的危险讯息。
丁总管开始冒冷汗了。“小的……小的……”
“昨晚小彩有求你找大夫来看王妃吗?”
“小的……倩倩小姐……”
夏煜怒气难当,拍案大喝:“有,还是没有?”
丁总管被这如雷般的怒吼声震得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他颤抖着唇,“王爷,是倩倩小姐说不许请大夫的……”
“混帐东西!这里什么时候轮到她说话?”他声色俱厉道:“你们这班奴才竟敢如此对待王妃,滚!去收拾倩倩的东西,你们两人用最短的时间一起给我消失,在我要了你们的狗命之前,给我滚出去!”
丁总管作梦也没想到他会有这一天。他老泪纵横,悔不当初没听巴总管的话,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 * *
自作孽不可活同样是夏煜的写照。他的苦难现在才开始。
这会儿只见他拉长了脸,神情萎靡,状极困恼与疲惫,坐在恭仁宫的座椅上,对于耳旁的炮轰声置若罔闻。坐在他对面的是当今天子李浩。
这个统御华厦的第一人,已经数落了半炷香的时间,讲到激动处,甚至站了起来,在夏煜面前来回走动。
李浩看着夏煜,后者眼眶凹陷,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他长叹一口气,“罗平郡王几天前来我这里投诉你的罪状,气得把胡子喷得半尺高。”他提高音量,“我昨天让玲儿回去看妹妹,回宫后泪流了一整夜。你说!你说!你把你的家事变成我的事,让我心爱的女人为你的老婆哭红了眼睛,你真是该死!”
一想到衣妃泪流满面的模样,他的心就紧揪起来,恨不得把眼前这个人给碎尸万段,管他是不是他的挚友。
夏煜抬头看了李浩一眼,仍然沉默不言。
李浩懊恼地摇头:“你和上云当真处不来?看来我得承认错误了。是我看走眼,原本以为你们会是难得的一对,没想到为你们赐婚,反而害你们痛苦。”李浩顿足一叹:“哎!我明天就下旨,你放她走吧!”
“不!”打从坐在这里开始,夏煜的表情第一次有了变化。他难掩焦躁神色,忘形大喊:“不行!你不能下旨!”
“怎么?”李浩挑高眉头,炯亮的眼眸一闪,“你在乎她?”他审视夏煜的神情,蓦然明白地大叫:“你心系于她?”
“奇怪,那你表达爱意的方式可真特别,还与众不同,可惜,你妻子好像并不欣赏。”他毫不客气地奚落着,以报爱妃伤心之仇。
“你说够了没有?我要走了。”夏煜起身欲往外走。他听训了这么久,已经很给李浩面子了。
“等等,你这些天一下朝就不见人影,到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