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O。O。
布置简洁明亮的会议室里,一场冗长的商业会议终于在两个小时后接近尾声。
陈经理收拾着桌上的文案,总结地简洁重复了一遍今日会程中讨论的几个重点,然后望着展辛纯又交代了几句。
“展课长。关于你手上那份开发日本分公司的案子,我准备让徐明皓和你一组,他可以帮着你企划。”
展辛纯猛地抬起脸来,错愕不已,她还来不及表示什么,便听徐明皓那低沉冷漠的声音已响起。
“经理,我推荐同样专攻企划的刘志英同事担此重任。我想,他的能力已能胜任,而我手边的企划已经太多了,怕是不能专心帮助展课长。实在很抱歉──”
展辛纯听着,愤怒地握紧笔杆。他这分明是不想同她一组,分明是厌恶她,何苦找这些借口。
“那好吧,就通知刘志英吧!”经理并没有坚持。交代了些事便宣布散会。一伙人纷纷踱出会议室。
展辛纯拿起卷夹,快步追上徐明皓,一个箭步拦下他的去路,劈头便骂:“公私不分的家伙!你明知我需要你帮我拟企划案,而且刘志英根本能力还不够!”
对于她的指控,他只是冷漠地凝视着。
她穿着鹅黄色的套装,清瘦的脸上有着几分干练亦有几分的憔悴。她的愤怒使她一向苍白的脸庞有了些许红润。这些日子他努力使自己淡忘她,但她那独特带着忧愁的眸子依然不时会侵扰着他。即使他已开始试着和公司里的其它女同事们约会,但他沮丧的发现,自己还是淡忘不了她。
徐明皓掩饰住自己的沮丧,冷眼瞅着她,“我想离你远点较妥当,太近了,我会克制不了自己,克制不了地想去追求你……”
她胀红了脸,“我在和你谈的是公事。你有点成年人的态度好吗?”
“很抱歉!”他威胁地靠了过来,她赶紧退了一步。他沙哑的说:“我只要一看见你,忍不住就会‘冲动’!”
她有些惊慌失措地将卷夹挡在胸前盯着他,“你不能公私分明吗?”她几乎听见自己雷鸣般的心跳声。
“不能!所以我尽可能避开你──”他瞪着她,压低声残酷地道:“因为我不想和个‘有夫之妇’惹上麻烦,特别是懦弱胆小的你。”说完,他自顾地踏出会议室。
他的话无情地戮刺着她。
她举起卷夹蒙住炫然欲泣的眼,整个人活似泄了气。
他何苦这样挖苦她?难道他不明白她所承受的苦并不比他轻?
明知自己对他动了心,天天在公司里碰面,却得佯装是个陌生人般彼此不闻不问,连话也不说一句。他有什么资格来责备她?
没有她,他不是好好的,还常跟公司里的女同事打情骂俏的,根本无视她的存在。每当她听见他和某个女同事的约会,胸口便隐隐作痛;可是只要下了班一回到家,见着了女儿和丈夫,她便记起了真实的生活。
即使她多么渴望徐明皓为她的生命重燃一次热情。
即使她多么渴望他的拥抱,他的气息,他炙热的目光……但她又能如何?
想爱又不能爱的痛苦!
一个结了婚,三十几岁的女人;而他这样一个单身自由的男人又懂得什么?他懂什么?
O。O。O。
三月虽已是春天降临,然而冬日的寒意却是仍未褪尽的侵蚀着大地。大屯山里,更显寒气逼人。
一阵怒吼划破清冷的山林。
“什么?你怀孕了?”玉泉老和尚惊讶万分地瞪着眼前的女人。虽是人身,但在他眼里依旧是那只修行千年的猫妖──咪咪。
“是的,我怀孕了,而且,我想生下他。”她亳无怯意地面对他的怒气。
“你想生下他?你想?”他十分头痛地摇摇头,“老天!你疯了不成?”
“我没疯……”她美丽的眸子有一份笃定。“因此我上山找你帮忙……”
“你忘了我们当初的约定吗?三个月,你只能拥有这个肉身三个月!生个小孩不是生小猫三、四个月就够的,起码是十个月;你实在太胡来了!”他气的胡子几乎都翘了起来。
“对不起!你别顾着生气,快帮帮我啊!”她乞求着。但见他只是摇头。
“我帮不了你。三个月一到,你还是得离开这肉身!”
“那这腹中的胎儿呢?”
“别问我──我顾不得他──”
“你一定有办法的……”她不信地央求着,“我难道不能永远成为施燕燕吗?这并没什么损失的,不是吗?”
“不行!这是会弄乱自然法则的,万万不可!你是妖,他是人,本就不该有情的。早知道你会乱了方寸,我就不该帮着你混入人世,弄的你现在妖不妖、人不人的。”
“我爱上他了……”她眉头深锁轻叹着。
“你是妖,懂什么爱?”他斥道。
“妖就是冷血无情的吗?”她蛾眉轻锁,泪珠在她眼眶打转。“我活了一千年,平淡而无聊。然而这短短两个月,我竟才有真正活着的感觉,有真正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妖也会动情的。我不想回去做猫了,我要当个真正的人。”
“不行!”他严厉地瞪着她。“你忘了你的千年道行了吗?再修练几年,你或许便可成仙了,你何苦呢?”
“我不要成仙!不要什么道行!你帮帮我吧!”她大声哀求道。如今,她只想和展文锋永远厮守在一起,其它都不重要了。
“不行!”老和尚挥手摇头,“我不可以跟着你胡来,妖便是妖。我不会帮你的!”他固执道,但见她拉住他身子,突地倾身跪下。
“求求你。”她可怜兮兮地哀求,眼底噙满了泪,仰着脸无助地望着他。“念在我们多年的朋友了。成全我吧!好歹上天亦有好生之德,我腹中的孩子总不能白白给牺牲了,我什么都不求,只求和他厮守一起……你成全我吧!”
“唉!”他重重叹气,“你太天真了,当人不能超脱生老病死的痛苦、七情六欲的挣扎;做妖成仙反倒逍遥自在。你还没尝到苦,实在太傻太痴了!”
“那就放我去傻去痴吧!只要帮助我成为一个人,至少在他有生之年都让我陪着,好吗?”
她倒是给了他一道难题。那盈盈闪烁着泪光的眸子着实教他不忍,但他好歹也是个守本分的和尚,是非怎能不分?他沉着脸遗憾地摇摇头,“我帮不了你,你起来吧──”
“不!你不帮我,我就不起身!”她固执地拗着。
他气得拂袖丢下一句,“随你!”便离了厅堂。
施燕燕听着窗外的蝉声,风儿拂过竹梢的沙沙声,一颗心烫在胸口,她跪在冷清庄严的佛堂大厅内。她不知跪了多久,跪到脚都麻了,泪儿也流光流干了,连那日光都已逐渐地隐去,暮色已然悄悄降临。
她没敢怪老和尚的无情,毕竟她的要求是不合理的,全是她自己的错。
她若不闯人世便好,但她偏偏一时好奇闯了进去。
她若不动真情便好,但她偏偏付出了感情──
千错万错是她!但她就是舍不下这段情!是他对她太好太真,教她忘了自己的身分。而情到此,她又怎能放弃的了?何况当她腹中又有了他的骨肉,她怎舍得抛下这一切?
她呆呆而麻木地盯着地板,那片地下有一小块她哭湿了的泪渍,不过有些干了。一双僧鞋映入她的眼,她欣喜地抬头,见那玉泉师父一脸的无奈和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