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法是不错,只是……然妹出身名门,咏絮才名遍布天下,如此隐姓埋名,岂不太委屈她了?况且要让鱼家以为痛失爱女,这个不成。这种谎言,打死我都开不了口的。光我母后就会痛不欲生,活活哭死的,更别说是我外祖母和舅父、舅母了。”
“那么……只对外人撒谎,对自己人就明说了。只要大家守口如瓶,三缄其口,一样可以掩入耳目,瞒天过海的,是不是?”
“白兄,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朱瞻垣就是担心如果有个万一,那岂不是欺君罔上,罪加一等,罪无可赦了呀?
“我想不至于吧。既然是最亲、最爱的家人,应当会以澹然的生死为虑,绝不会透露半点口实,这点倒可以安心。等日子久了,皇上日理万机,肯定也记不得这事,只要澹然永不出现在京城里,天下之大,物换星移,自然也没人会再注意到她了。”
“也唯有如此了。”
朱瞻垣总算被白容膝说服了,同意以退为进,让她们两人各归其位,各得其所。
因为朱瞻垣实在没勇气把她们送回京城,任由国法律令、任由王公大臣公然审理她们,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光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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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秋时节,草木枯尽,百花凋零,摘云山庄一片萧索、寂然景象。鱼澹然随手推开—扇窗,独自伫立窗边,目送秋天的踪影,细数落叶缤纷。
“天凉了,多加件衣裳吧。”
白容膝从衣架上取下一件外衣,呵护地为鱼澹然披上。
“娉婷姊姊和表哥呢?”
鱼澹然索性将身子往白容膝怀里靠,极其撒娇地把耳朵贴近他的胸口,聆听他的心跳,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你表哥上县衙处理公事去了,赵姑娘到落日镳局给秦姑娘上香去。”
白容膝百般爱怜地搂着鱼澹然,望着她姣好的容颜、纯真的笑靥,整个人如沐春风,酣然而醉。
“你不是说秦柔侠救了我一命吗?那我也去给她上个香,好不好?”
“不行,你的伤还没好,得留在家里好好休养,不许出门乱跑。”
鱼澹然不言语,只是嘟着小嘴,以表示她心底最深沉的抗议。
“澹然,乖,你想想看,以你目前的身分,适合出去抛头露面吗?”
于是,白容膝把他和朱瞻垣的“妙计”,一五一十为鱼澹然细说分明。
“隐姓埋名!哇,这个点子真是太棒了!很好,那我得给自己起个新名儿了。”
鱼澹然这小妮子心里从来只想着新鲜事,她才无心理会其后头所隐藏的危机哩。
“是啊,你可要好好想想,为自个儿起什么新名字来着。”
“嗯……靖节先生的《归去来辞》里,有这么两句话,‘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你叫‘容膝’,那我就叫‘寄傲’好了。”鱼澹然不假思索道。
“寄傲,寄傲……嗯,人如其名,很恰当,那以后大家都改口喊你寄傲了。”
白容膝对于寄傲这个名字异常地喜欢,因为它的立意颇佳,意蕴深远,值得他俩从此玩味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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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阿宝剑伤人一案,安子业、秦一畴各已俯首认罪,而秦一畦的罪名,随着他的自裁身亡,也告烟消云散。
前些天,白容膝已派人护送赵娉婷和婵返回长安故居。
而朱瞻垣在案情大白之后,得运送礼部遗失的宝物回京,还要请回柴毅夫妇的“牌位”,押解安子业等元凶。
白容膝、柳知县及县衙中一些官吏皆前往送行,唯有鱼澹然为了掩护身分,不便公然露面。
“白兄,这段日子来多谢你的大力相助,本宫回京在即,寄傲从此交给你了,咱们后会有期。”
朱瞻垣始终放心不下鱼澹然,临别之前,还不忘了私下叮咛白容膝。
“宋兄,请宽心,寄傲……我会照顾的。”
“我信得过你。等我回京把正事处理完毕,再陪鱼家长辈下江南来,务必给你们一个正式而隆重的婚礼。”
此刻,白容膝深深感受到,朱瞻垣是那么慎重而诚恳地把鱼澹然交到他手上,这其中隐含着做兄长的祝福与深切之关怀。
“白兄,请留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咱们一切尽在不言中,相见有期,来日方长,回去好好陪伴寄傲吧。”
“朱兄,珍重,代我问候鱼家长辈,请他们宽怀。”
此次苏州之行,对朱瞻垣而言,可谓之大丰收也。一来不负众望,完成了艰巨的任务;二来多了与赵娉婷相处的时间,使两人的感情更加坚定;心灵更加贴近;三来鱼澹然终于一偿宿愿,获此良缘;四来他更结交了白容膝这样一个允文允武、肝胆相照的知心好友。
独独秦柔侠的死,令朱瞻垣感到遗憾与惋惜,注定他得辜负这段多情美人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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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金銮殿上,七殿下朱瞻垣带领此番南下之一班官员,上朝向皇上细禀此次南行办案的种种经过……
“好,好,好,七皇儿,有你的,这案子办得实在太漂亮了,过几日朕再好好奖赏你。”
皇上一听失物已追回,太阿宝剑风波亦已平息,再见到爱子功成而返,自是满怀欢欣,又安慰、又骄傲。
“父皇过奖了!此番之所以能圆满破案,不辱使命,全赖同行官员之互助、互信,协力合作,诸位大人才是功不可没,儿臣万万不敢居功。”朱瞻垣谦虚道。
“好,好,好个‘功不可没’!诸位贤卿,你们辛苦了,朕改日再跟鱼尚书琢磨、琢磨,论功行赏,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接着一班官员是又磕头,又谢恩,拉拉杂杂地说了一些大同小异的客套话。
“柴状元呢?今日怎不见他上朝?”皇上没见着柴毅的人影,忍不住问道。
“回皇上的话,柴状元他……他……柴状元夫妇分别丧生于飞剑和毒掌之下,双双步上黄泉路。”
同行官员神色凝重,语气沉痛地一一向皇上禀明柴毅夫妇因公殉职的历程。
鱼松龄一听见自己心爱的女儿遭此不测,魂断异乡,他再也承受不住了,顿时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来人啊,快宣太医。”
皇上吓傻了,金銮殿上已经死过一个赵崇石,老天保佑!这回鱼松龄可千万别有事……
随即满朝一阵骚动,太医忙着为鱼松龄把脉、诊断,文武众臣人人面面相觎,等候他的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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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德宫中,娴妃已耳闻鱼澹然的事,早哭得泣不成声,伤痛欲绝。
朱瞻垣可想而知他母后悲伤、哀痛之情,一下了朝,连忙赶至宫里向娴妃道出真相。
“垣儿,临……下江南前,本宫……不是……千交代万叮嘱,澹儿你可要……好好照顾?这下可好了,你居然忍心……见她……一命呜呼,死于非命……你这个兄长……是怎么当的?”娴妃老泪纵横,痛彻心扉地指责朱瞻垣道。
“母后,您就别伤心了,其实,这事另有隐情的……”
朱瞻垣摒退左右,在娴妃跟前细说从头,娓娓道来,把真相说个明白。
“反了,反了,那个赵娉婷不要命了吗?怎么还女扮男装,前来求取功名?”
“母后,您先别急,安心地听我把故事说下去。”
“不管,不管,是她害了我的澹儿!这可怎么办才好?她们犯了欺君大罪,罪无可赦。垣儿,你倒为你表妹出出主意,无论如何,一定得设法救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