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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页

 

  宣华夫人原本没有封号就消香玉损,之后才由现任的国君沐离追封为“宣华夫人”。

  历代君王妻妾众多,为免产生不必要的纠纷,国君临幸何人就由宫中女官记录下来,作为凭证。

  沐华君在短时间临幸过沐殷的生母“宣华夫人”与侍女,尔后宣华夫人怀有身孕,却一个人住在殿中不让任何人进殿,连沐华君也挡在殿外。

  沐华君宠溺这位美女,所有补给物品均放在殿门外,待所有人离去后再由她的侍女出门来取。

  因此这十个月内,竟然没有人见过侍女立乔与宣华夫人,直到孩子出世。

  既然如此,沐殷的亲生母亲,就不能斩钉截铁的说定是宣华夫人了。

  魁梧大汉心里感到奇怪,他心想:二公子已经远离沐国国政多时,那么二公子的生母之谜对二公子的未来也没有什么影响,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查个明白?

  不过,不管二公子的生母是谁,他是君上的血脉的确是无庸置疑的。

  “玉佩上的凤纹,正是任国的王室族徽,这一点臣下己向公子报告过。公子这块玉佩,却是只有任国正宫夫人所出的嫡亲公主才能拥有。当今任国国君没有儿女,只有一位与他同母所出的妹妹,封号‘敬双公主’,但这位公主早毙,所以现下任国没有任何一位公主在世。”魁梧大汉觉得更诡异的是,二公子竟有这块代表任国嫡长公主的信物。

  “公主薨于何时?”

  “照历推断,该是二十七年前。”

  二十七年前?他今年刚好二十七,这个二十七年前,也太过巧合!

  寒音离去前的每一句话,沐殷时常一字不漏地分析细推,再根据宫中传言她与宣华夫人长得一模一样,加上她看到玉佩的反应,他终于能够理解她那强烈的反应为何而来。

  她疑心,她与他,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沐殷并不知道寒音的年纪,但绝对比他来得小……”

  不对,若真如此,二十七年前任国的公主不可能死,否则如何生下寒音?

  所有的解答,都在一个人身上了,他必须亲自去会会那人——任国国君。

  ***************

  任国都城

  泗水孕育了这个美丽的都城,不若南方大城华丽,但也别有一番小巧玲珑的风味。

  夜里,清凉幽静的竹林,同样的有自成一格的风韵。

  竹林的风貌,宛若天苍山的一草一木,沐殷一身夜行装隐在黑夜,心更沉重。

  竹林是入宫的前林,他刻意捡暗路行走,隐藏行迹。

  这时,空气中的气流迥异,沐殷感觉到附近有其他人靠近,他停下脚步,隐在树后,小心翼翼探看。

  一抹黑影行动如云,自他隐身的另一株大树旁飞掠而过。

  黑衣,使得纤细的形体更为细瘦,黑色方巾围起的脸蛋小巧,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星眸,她行动匆忙,并没有留意到他的存在。

  他似乎不意外看到她,尽管心跳如奔雷。

  那清冷的眸、俐落的身影、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深深烙印在脑海中,就算匆匆一瞥,他也不会错认。

  她瘦了,比两年前更消瘦。

  他还记得她赤裸的模样,她在他怀里清纯又娇媚的气息,她的温度与她的肤触……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她决绝的话语与冷漠的一掌。

  寒音,两年来没有一日不教他魂萦梦牵的女子。

  沐殷目视她愈形愈渺的身影,轻轻叹息……

  ***************

  十四年了,她以为时间的距离会拉长记忆的距离,结果呢?

  她知道路的来向,知道树的生长,这世间何其广大,一个人的遗忘果然无碍于真实的存在,她在面巾里露出浅笑。

  愈接近记忆中的梦魇,她愈是平心静气。当你愈想逃避,难以预料的世事便要教你身不由己。

  她必须面对自己的黑暗面。

  一样是夜,月光浅明,她从去时的路,走上山路,经过一片竹林,停下脚步。山崖虽然不高,但要从这里坠落底谷仍会粉身碎骨

  她站在熟悉的寸土,弯身蹲下,手指捏起一撮泥土。

  十四年前,她就是从这里一跃而下,脚底踩的是一样的土……

  她的心没有预料中的痛苦,只存在一抹云淡风清的遗憾,她以为她该要痛哭流涕地追悼失去的纯真,然而曾经感受到天崩地裂的痛已经被另一个更深沉的悲哀所取代。

  两年,不过短短两轮春夏秋冬,造就的是这样深痛的悲哀。

  回到天苍山,她过着与他一样日间活动、夜里休息的生活。

  她走进他曾住过的侧屋,手指抚触着每一件他曾使用过的事物。

  她躺在床垫,幻想它也许还残留着一丝属于他的气息。

  她砍柴,不是为了锻链身体,只因他曾经做过。

  她对丑奴愈来愈温和,就像他对她一样。

  然而愈是如此,丑奴愈是担忧,她大声嚷嚷要去找俊公子算帐,她只是微笑阻止,说:“不,他待我,很好、很好。”

  她孤独、平静,默默以追寻他的一举一动,来好解那颗深陷的心。

  然而,这一切都是奢求,再怎么追寻,他的真实存在对她来说还是幻影,一个美丽的幻影。

  她时常仰天而叹,为何上天要让她遇见他?又为何要安排这样残酷的宿命?她做错了什么?

  这天夜里,他是否与她看着同样的月?

  ——同样的月缺,独一无二。

  他恨她吗?恨她这么无情?他的伤重吗?他的身旁可有一个如花美眷,温柔体贴的美人儿相伴?

  她问,没有人回答。

  沉痛的悲哀取代了垫伏在心里那年幼的伤痛。

  是他……教会她不再以极端的偏激看待世事,这两年来,她鲜少动气,将性子修得平静。

  精致的木屋就在眼前,记忆涌上心头,屋内也许还存在那对男女,她已经调适好应该如何面对。

  屋内很静,仅有一盏残烛。

  一个中年男子轻柔地抚摸着屋里的坐榻,陷入遥远的沉思之中。

  突然,他察觉有一声细响自背后传来,他回头,看见一个蒙面的女子,正冷冷地瞧着他。

  寒音心里一惊,他比记忆中苍老许多,而原本该在这里的美丽女子却不见踪影。

  “霜儿?”中年男子喃喃唤着这个名字,他念念不忘埋藏于心中的至爱,他的亲妹妹——霜儿。

  然而,他也发现了,这酷似霜儿的女子,并不是霜儿。

  “不!你不是她,是你,孩子,你的眼眉像极了她,瞒不了我。”

  尽管眼前的女子全身上下包得密不通风,但他痴爱霜儿甚深,只要看见这女子的眉眼,就能知道她是霜儿与他留下的女儿。

  寒音的目光搜寻着原来该在这屋子里的女人。

  “你母亲已经过世了。”中年男子说,更形苍老,全然没有身为王者的气概。至爱之死对他的打击,远远超过世间发生的所有悲惨情事。

  死了?寒音一愣,不由得想起那女子的模样。

  那曾抱着她轻声细语、搂她在怀里痛哭失声、倚在窗边沉默不语、举鞭向她额狂慌乱的女子……

  一切的一切,居然就这样随风而逝。

  她的母亲……她从来没有亲口唤过一声娘的母亲,已经死了……

  进屋前挺起的肩膀,那孤傲的挺立突然虚软,寒音掩不住听到这消息的茫然。

  血亲,那带给她一半生命的血亲,她这一辈子痛恨的血源,竟是不能分割的。

  她仍记得跃下悬崖的那一刻,她的母亲肝肠寸断的哭喊着,“孩子——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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