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其他人态度冷淡,却只有在他面前会稍稍显露本来性格,而他也特别爱逗她失去镇静。
可随着岁月流逝,当她愈来愈懂得挂牢面上那副冷静的面具,他也愈来愈难参透她内心真正思绪。
这几年来,唯有在与她交欢的夜里,在她激动而热情地攀附着他时,他才能有一些些肯定她心中还是有他的。
在她不惜牺牲自己解救他的性命后,他更以为自己对她而言意义非凡。
她也许爱着他,否则一个女人怎会如此不惜一切保护一个男人?
她也许爱着他,也许爱着他这个失去了灵魂的男人,也许她竟会不介意他沾染血腥的双手,愿意与他牵手一生--
才刚刚纵容自己这么想,她就忽然不告而别,狠狠灭了他心底还没来得及成形的希望火苗!
她爱他,她不爱他……他厌恶自己像个初识情爱滋味的青少年猜测着她的心思,更憎恨自己竟然懦弱得提不起勇气直接问她!
爱也罢,不爱也罢,他蔺长风早就是个没有灵魂、没有心的死人了,难道还眷恋人世间这无聊的浪漫情爱?
爱他如何,不爱他又如何,他的未来反正除了赎罪还是赎罪,难道还非拖着她与他一同受折磨?
他不需要她爱他,更不介意她不爱他,因为他给不起甜言蜜谙,给不起那种平淡却幸福的婚姻生活!
行飞跟艳眉之间那种甜蜜相契的感觉,是他只能暗暗渴望,却不敢也不能奢求自己拥有的……
她不爱他也好,跟了别的男人也好,只要她得到幸福就好--
一念及此,蔺长风忽地沉沉叹息,瞳眸凌锐的光芒尽敛,只余深深怅然。
***
爱德华的声音像遭清风戏弄的风钤,在她耳畔不停地叮当作响,却一点也入不了她的耳。
更别说入她的心。
自从午饭用毕,楚行飞与戚艳眉借机退席后,爱德华便再也掩不住再次见到她的喜悦,兴致高昂地说着、笑着。
寒蝉只分一半的心听,另一半游走于天地之间,不知所云。
“要不要一起去看场表演?我知道温哥华市有一家JAZZ PUB,晚上有很棒的现场表演。”
“好啊。”她漫应着。
“那我们现在先去哪儿?先坐船到温哥华市区逛逛?”
“不,我想再坐一会儿--”
“也对,外面挺冷的,那我们再多聊一会儿好了。不知寒小姐平日有什么兴趣?”
“射击。”
“射击?”爱德华微微扬高嗓音,颇为惊讶。
“你不喜欢吗?”她终于将一双迷蒙的美眸凝定他身上。
“不,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讶异……”
“我喜欢射击。”她静定望他,“空手道三段,柔道挂黑带,闲来无事就喜欢找人过招。”
“这……”他嘴角一歪,有些迟疑,“这兴趣确实不寻常--”
“我喜欢武术,不喜欢社交,不是你心目中那种出得厅堂、人得厨房的贵妇。”
“寒小姐,你……”
“我其实不喜欢紫红色,最喜欢穿一身黑,最好把全身上下都染成黑色,这样我在晚上办事才不会让人瞧见。”
“办……办事?”他声音都抖了,“办什么事?”
“我不能告诉你。”她一本正经地说,言下之意却令人思之战栗。
“寒小姐……”他想说些什么,却被她忽然立起的身子打断话头。
“对不起,”她一面穿上大衣一面道歉,“我忽然想起今晚还有件重要事情要办,不能奉陪了。”
见她俐落果决的动作,爱德华有片刻失神,等他重新捉回神智,她已迈开飘逸的步履。
“等一下!寒小姐,”他连忙跟着起身,“我喜欢你啊--”
“不,你不喜欢我。”她回眸,嗓音固然蕴着淡淡凄楚,丽颜却平静无痕,“你喜欢的,只是我的表相。”
***
他喜欢的,只是她的表相。
没有男人会喜欢她的,没有男人会喜欢她这种冷若冰霜,既不会撒娇耍赖,也不懂得温柔体贴的女人。
她早说过,没有男人会看上她这种只会玩枪的女人--她早说过!
因为就连他!就连那个堕落黑暗、没有灵魂没有心的男人也不喜欢她,心动的对象是一个天使般的女人。
是男人都喜欢天使,尤其是满身罪愆的男人!
他们需要的是一个纯真善良的天使为他们拂去满身罪孽尘埃,而不是一个与他们同样堕落不堪的女人。
他们绝对不会喜欢她这种女人,他绝对不会喜欢她--
一阵莫名的刺痛忽地袭上寒蝉的眼眸,她眨眨眼,一咬牙,更加加快了脚步,高跟鞋在维多利亚饭店前的广场敲出清脆声响。
忽地,高跟鞋在广场上覆着薄薄白雪的地面上一滑,连带影响了她全身重心。她不觉一声惊呼,眼看着自己的身子狼狈地往前倾,就要落地--
一个宽阔硬朗的胸膛稳稳地接住她,跟着一阵略微焦急的嗓音在她头顶扬起,“你没事吧?蝉儿,干嘛走得这么急?”
她倏地扬首,灿灿眼眸映入蔺长风紧紧蹙着眉的性格俊容。
她心弦一扯,蓦地再也无法抑制满腔激动。
他怎么会在这儿?他怎会这么巧出现在这里?他该死的在这里做什么……
怨怒的浪潮,排山倒海地在她心底呼啸,她瞪他,死命地瞪着,却软弱得关不住争先恐后逃出眼眶的泪珠。
别哭了,别哭了!
她拚命在心中命令自己,却无论如何止不住那一束束奔流的泪水,徒然怨着自己、骂着自己,却是毫无办法。
她只是哭,不停地流泪,哭得连呼吸也无法顺畅,哭得蔺长风不知所措,手脚忙乱地安慰着她。
“别哭了,寒蝉,怎么哭了?是不是那个男人给你气受?是不是?你等着,我去找他算帐,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不干他的事,不干他的事!”她低喊,阻止他错误的愤慨。
“那是怎么了?你究竟怎么了?”
“我--”她眨眨眼,透过朦胧泪雾狠狠瞪他,半晌,忽地扬声锐喊:“你别管我!不干你的事!”
接着藕臂一展,推开他挺拔的身躯,翩然如蝶地飞去。
***
“什么!相亲搞砸了?”
“你就那样回来了?”
“真的不打算跟他进一步交往吗?”
“虽然我没有见过他,不过那家伙真的那么糟吗?”
“你真的连考虑都不考虑……”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逼得寒蝉几乎崩溃,可却还是静静坐在沙发上,娇容一贯的无表情,唯有在双腿上互相绞握的玉手显露了她内心的激动。
蔺长风自然看出来了,“够了!别说了!”利眸阴冷地扫视众人一圈,截断他们恼人的言语,“那家伙配不上寒蝉。”
“配不上?”听闻相亲失败便偕同爱妻匆匆赶回的楚行飞皱了皱好看的浓眉,“爱德华或许长相平凡了些,毕竟也是有名有姓的科技新贵,头脑也够聪明,应该挺有发展潜力……”
“我说配不上就配不上!”蔺长风低吼,怒瞪自己的弟弟,“像他那样的科技新贵现在一抓就是一大把,有什么了不起的?”
“话不是这么说……”
“而且寒蝉不喜欢他!”
简洁一句堵去了楚行飞所有的争辩,蓝眸一阵圆瞠,终于只能微微叹息。
“别这样,行飞哥哥,”见他如此落寞的模样,楚天儿不禁同情起他来,“相亲失败不能怪你,也许那家伙真的不适合寒蝉吧。”
“对啊,聪明优秀有潜力又肯上进的人才太多了,总有寒蝉会动心的吧。”墨石也跟着劝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