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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悲天悯人,是医者天职,面对华佗超越现实面的慈悲胸怀,程普因完全了然,也不好说些什么,遂维持沉默。

  “师父的意思是,萱萱可能也染上了相同的病?”楚楚难掩焦灼的问,总觉得自己与这个素昧平生的小女孩之间,存在着一份难以界定清楚的缘分。

  “这孩子得的只是普通的风寒,没有什么大碍,开方煎药的工作就交给你了。”楚楚应是以后,他再转对程普说:“但曹军染上的,可能是水土不服的恶性风寒,程公,看来这场决战,连上天都较悲悯势弱人少的孙刘哀兵;但上天有好生之德,待会儿上了战场,你们可得……”

  程普打断他道:“我省得,老哥哥,虽说对方是侵略的敌军,但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自有分寸,绝不会辜负老天爷的厚爱。”

  “那就好,”华佗频频点头称许:“那就好。”

  楚楚怀抱已困倦极睡去的幼女,对于那位尚未见过面的炽涛,已然生出极度的不满,都什么时候了,还让女儿跟着上战场?那个为人父者的脑袋,究竟在想些什么?!

  第二章

  在一片火光的映射下,端木恺扭头回望那及时射出一箭、令他免于受创的人,大叫一声:“森映博,是你!”

  “窦伟长?”森迎柏收弓的手僵在空中,也有些难以相信的问道:“真的是你?你是孙方人马?”

  “这么说,你是刘备手下了?”端木恺仰首畅笑道:“痛快!”

  森迎柏随即下马来,与他把臂说:“的确痛快,窦伟长,想不到三年不见,你骠悍依旧,以一敌百,锐不可挡。”

  “森兄又何遑多让,真搞不懂凭你这般好身手,当年怎会输给夏侯沉潭。”

  “你呢?你又为何要临阵脱逃?”三年前在桑迎桐举办的比武招亲擂台上,曾经针锋相对的两人,如今易地而处,竟同时发现与对方还满投缘的,交谈的口气、方式与内容,自与过去大相径庭。

  “我临阵脱逃?”端木恺不改其自负本性,立刻哇哇大叫起来。“我那可是把机会让给你们两个,什么临阵脱逃?我端木寒衣自出生以来,就不晓得‘逃’

  字该怎么写。”

  “你就是吴军将士口中那个上得战场后,就好像有十条命似,不怕拚完的扬威中郎将端木恺?”

  “谁说我不怕死来着?自遇佳人以来,我对于生命的态度,跟过去可已完全不同。”

  森迎柏见他眼底突现款款深情,马上了然道:“我明白了,原来如此。”

  是略一失神的端木恺问道:“你明白了什么?根本什么都没说。”

  “但你的表情已然说明了一切,恭喜你终于找到所爱,能打动你的女子,其美好必不下于迎桐。”

  端木恺没有正面回答他的推测,反而挪揄道:“那个女太守都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你还‘迎桐’、‘迎桐’的叫,不怕待会儿碰上夏侯猛,会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我才不信你们会不晓得沉潭已不在乌林。”

  “沉潭?”端木恺偏侧着头,愈感好奇。“不会吧?森兄,换做是我,就绝对无法与妄想跟我争夺伴侣的人化敌为友。”

  森迎柏笑一笑,不欲在这仍算是战场的地方多加解释,只说:“你其实从来不想赢得美人归,跟沉潭又怎么可能成为情敌。”

  “那你呢?莫非也人同此心?”端木恺其实已猜到了答案。“所以心同此理。”

  果然森迎柏只继续笑道:“适合迎桐的,本是沉潭。好啦,闲话少说,叙旧不急,且待彻底打退曹贼后,迎柏必再赴江东与你把酒言欢。”

  “说的好!”端木恺已经再度翻身上士兵为他牵过来的马。“这里已被你我剿除干净,就再往前追击吧,刚才那一箭多谢你了。森……对了,你刚刚说自己叫什么来着?”

  “如你一样,当初远赴东北元菟,我用的也是化名,其实我名叫迎柏,而非映博;至于那一箭,不过是我提早一步帮你除掉一个麻烦而已,何劳致谢,倒是我才该多谢你们营中的应大夫救了我的女儿。”

  端木恺闻言先是一怔,紧接着便叫道:“你非但不叫映博,你还是炽涛!”

  “你怎么晓得我的名号?”也已回到马上的迎柏问他。

  端木恺却只摆了摆手说:“我得赶去与公瑾会合了,你则且回刘备帐中去吧,楚楚说等战局稍稳,胜负已定之后,就要把女儿送回去还你呢。”

  “思萱!你见过她?”

  见他一脸狂喜,端木恺却只感到百思不解。“从没见过像你这种上战场还带着女儿的人,恐怕她才是你无心与夏侯猛争夺桑迎桐的主因之一吧;没有,我没见到她,之前她一直在楚楚那里休息。”

  “楚楚是谁?”在分道扬镳之前,迎柏不忘问道。

  端木恺则在策马的同时,抛下最后一句:“楚楚便是捡到并治好你女儿的应大夫。”

  刹那间,迎柏心中只有感谢、只有庆幸、只有欢喜,完全没有想到很快的,自己就会发现,其实“楚楚”,还不只是“应大夫”而已。

  孙刘联军从赤壁渡江攻至乌林一役,主战直打到隔天午后,曹操水军大败,只得遍寻陆路遁逃,而森迎柏取得刘备的谅解,又已完成诸葛亮部署交付的任务,便匆匆赶回营区。

  “爹!爹爹!”黑马的身影才映入眼帘,身子已好了大半的小女孩就挣脱楚楚的怀抱,往前奔去。

  “萱萱,危险啊!”楚楚在后头边追边叫:“萱萱,等一下,等你爹下马,再过去不——”

  她没有机会,其实也已经不需要把话给讲完,因为那孩子已安然回到了她即刻下马的父亲怀中。

  “爹爹!”

  “小萱,小萱!”迎柏将他自有一股沉郁之俊美气息的面庞,埋入女儿的发丝中。“下回再别这样了,可知爹这两日有多急多慌?”

  “既然会急会慌,为什么还要让小孩涉险?难道你不知道刀剑无眼,战场是最不适合孩子待的地方之一吗?”

  这把女声好不熟悉!听得迎柏浑身一震,但记忆中的那个曼妙人儿,对他说的,从来都只有轻声细语,而且——。

  “爹爹,您冷吗?也跟萱萱一样病了吗?”感觉到他的颤抖,小女孩慌忙抬起头来说:“没关系,娘会治病,萱萱就是娘治好——”

  “你说什么?”因为太过诧异,迎柏竟忘了控制音量,陡然大声问道。

  “我……”这下换小女孩不知所措起来。

  而在一旁老早就已看不顺眼的楚楚,更是毫不犹豫的便冲上前去,对着那始终背侧着她的炽涛说:“把萱萱给我,你这莫名其妙兼粗心大意的父亲,轻率在前,凶狠在后,简直就是——”

  迎柏抬头转身,与她正面相对,刹那间时空恍惚双双叫停,楚楚原本伸在空中想抱回孩子的双手僵住了,话说到一半的小嘴微张,水灵灵的眸子瞪得老大,连呼吸都几乎暂告停顿。

  而迎柏的情形,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却仍得以率先出声道:“若水?我的天啊!真是你吗?若水?”

  不可能!不可能!随着这三字心声,楚楚开始缓缓摇起头来:不可能!老天爷不可能对她如此残忍,在她好不容易疗伤止痛,在她好不容易恢复平静,在她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在她好不容易‘似乎’可以渐渐淡忘掉这个始作俑者的时候,竟又安排她赫然与其重逢、与其相对,这不活像是在撕开她好不容易才愈结的伤疤吗?更何况她原本就仅好在表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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