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文打破花瓶了。"被突然一吼,薛福吓得一口气就把话说完了。
"喔,是花瓶啊……"薛老爷的神色缓和下来。"叫他把碎片捡一捡,喔不,用扫的好了,免得不小心割到他的手,还有,以后这种小事不用来向我报告了。"
"老爷,难道您不想知道薛文打破的是谁的花瓶吗?"薛福的眼神突然变得很狡诈。
"难道他打破的不是我薛府的花瓶?"
"是薛府的花瓶没错。"
"那就好啦,我再说一次,以后像这样的小事不用再来向我报告,也不需要因为这种小事处罚薛文,更不需要喊得好像失火了一样,我这样说你明白吗?”不等薛福回答,他的视线又回到字画上。
"可是薛文打破的是知府大人前天送给老爷的古董花瓶耶。"他贼贼地说着,然后非常满意地看着老爷骤然大变的脸色。
这下子薛老爷再也无心看他的字画了。
"谁?谁送的花瓶?"
"是……知府大人。"薛福的神情由狡诈转为兴奋,甚至忍不住要哈哈大笑起来。哼哼,看老爷震惊的眼神,这下子薛文非得滚出薛家不可了。
薛老爷愣了一会儿,似乎正在消化这个不幸的消息,之后他吩咐薛福:
"立刻带我去看看。"
嘿嘿,薛福在心里冷笑,薛文啊薛文,你胆敢打破知府大人送给老爷的古董花瓶,这一次就算老爷再怎么疼爱你,他也不会再袒护你了。
"老爷,我这就叫家丁去准备绳子,直接把他捆起来交给知府大人发落……"
第二章
文雍熙,也就是薛家的长工薛文,此刻蹲在地上用手指拨了拨花瓶的碎片,突然有一股想要把室内所有东西都摔碎的念头。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呢?他只不过是在转身时不小心用夹在腋下的鸡毛掸子轻轻地碰了它一下而已啊,呃……或许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轻啦,但也没有很用力啊,为什么这该死的家伙就突然碎的一声摔下来呢?
假如这个看起来一点价值都没有的烂花瓶真的如管家薛福所说的是某朝的御用瓷器的话,为什么没有人想到应该用个东西把它固定起来呢?像这样随随便便地摆在一个小桌上,真的是太危险了!幸好他的脸没有被碎片割伤,他相信薛无瑕不会喜欢看到一个脸有刀疤的男子向她示爱的。
但是……可恶!他握紧双拳,一脸的激昂。堂堂的文家公子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呢?这个混入她家当长工的计划会不会太欠思考了些?因为这两个月的长工生涯只让他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他是家事方面的白痴!完完全全的白痴!
烧个开水,能把厨房顺便给烧掉;除个草,能把整个花园除了个精光;砍个树,也能连带砸毁一间屋子。薛府的下人莫不视他如瘟神,谁也不愿意让他在底下做事。
好了,现在被派来打扫书房,上任也才第一天,不,还不到一天,正确的说,他刚开始打扫就把这个花瓶给毁了,这、这象话吗?
他懊恼地抓抓自己的头发,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没用。更糟糕的是,他连薛无瑕小姐的面都还没见到,当然,利用夜晚施展轻功掀开她屋顶的瓦片偷瞧是不算的。
不如趁薛管家还没找一堆人围剿他之前逃走算了,以他的武功要逃出这小小的薛宅一点困难都没有。
但是……他想起了薛无瑕那沉鱼落雁的容貌,温柔妩媚的微笑,在他第一眼看到优雅的薛无瑕小姐时就深深地爱上了她,他想要她,胜过想要世界上的任何东西。
对她的强烈渴望终于再次战胜夺门而出的念头,再忍忍吧!至少这两个月来他也不是全无收获,自从他假装无意心间识破一个老爷花大把银子买来的;号称是某朝皇帝亲绘的山水画,结果证明不过是他人精心模仿的作品后,老爷、夫人就都对他疼爱有加的不是吗?
正准备走出书房去拿扫把来扫碎片时,正好瞧见薛管家带着老爷,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下人往书房而来。
这个爱告密的老家伙!他皱眉,垂手立于门旁,心想着若是这花瓶真的引发老爷震怒而意图把他赶出薛府的话,大不了他就表明身分,然后从他家搬十个、八个来赔给老爷好了。他家的古董可比这花瓶有价值多了,而且件件是真货,不像薛老爷呕心沥血收集的,十有八九是假。
"老爷,就是这个家伙打破了知府大人送您的花瓶,我让人先把他绑起来,免
得他伺机逃走!"薛福大声嚷嚷,丢给薛文一记‘你死定了’的得意眼神,同时挥手让下人把薛文的双手捆绑起来。
他没有抗拒,任由下人把他的手用麻绳绑起来,心里轻蔑地想着,如果他真要逃走,这小小的麻绳又岂能困得住他?
"老爷……"他意图道歉的话被薛老爷伸手制止,现在他的眼光完全被地上的碎片给吸引住了。
很难形容薛老爷的表情──一会儿震惊、一会儿愤怒、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舒眉,看起来想哭又好像想笑,接着他干脆整个人趴到地上,像只训练有素的猎犬,小心翼翼地捡起一片碎片,凑到鼻子边嗅了嗅,又拿到嘴边舔了舔;蹙眉深思了一下,最后他盘腿坐在地上,手里紧紧地握着那枚碎片,眼神慢慢地变得深邃、危险,嘴角甚至还微微地抽搐着。
"老爷,事已至此,您就节哀顺变吧!"薛福这么安慰着,心里不禁同情起老爷的遭遇,遇到这样的打击,谁部会伤心的暂时失常。
"哼哼,哈哈,哈哈哈,假的!居然是假的……"薛老爷由低笑逐渐转成狂笑,眼神同时变得更加危险,他倏地站了起来,负着手在屋内来回踱步,一面举着手中的碎片,一面喃喃自语。"假的!都是假的!没一部分是真的……"
薛福看着老爷,同情之心更甚。伤心到无法正视眼前的事实,可见这个打击对老爷来说真的很大,他正在认真地考虑着还要不要通知夫人,然后是否该替老爷请个大夫来看看。
"你死定了你知道吗?"他转头对薛文低吼着,"你把老爷弄疯了,这下子你要关到死了。"他威胁的眼中射出一丝兴奋的光彩,终于可以不必再看到这个讨人厌的家伙了。
根本不理会薛福的威胁,文雍熙心里正认真的考虑着,在逃走前要不要干脆到薛无瑕小姐的香闺顺便把她劫走。
"可恶的陈知府……"薛老爷的双手忽然愤怒地搓在一起。"居然弄个假货来送我,什么某朝的真品,价值几百两黄金,真是放 *** 狗臭屁!竟然这样愚弄我,真是太可恨了!"他十指握成爪用力地拧着,仿佛知府大人的脖子就在他的双掌之间。
"老爷,您的意思是,这不过是一只普通的花瓶,而不是价值不菲的真品?"他故意惊奇地道。
他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让老爷伤心罢了。人老了不能受太多刺激,对一个嗜好收集古董,也自认为对鉴赏古董有一套的人来说,最难过的莫过于买到假货;偏偏自他进府以来,就意外地发现薛老爷手上的真品少得可怜,他上次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会假装无意间喃喃自语地道出一个严重的破绽,然后谎称是自己觉得奇怪才有感而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