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可不行了。她走过最长、最难的路,就是福爷爷领她到唐宅的那一次,爬高山、走陡路,这简直要了她的小命!
但在唐正熙细心呵护照料下,她仍步步跟随,从平地一直攻到山顶。“哇──”面对开阔的视野,小春看见今日最后一抹瑰丽的夕照,她震惊的忘掉爬山的辛劳。
“很壮观是不是?”唐正熙利落的生火煮热水,火光里只看得见他白皑皑的利牙。“只要在这里待上一天,便觉得伤心难过、跟人拌嘴是很无聊的事。”
“这么好用?那以后小春要常来──啊!”话才出口,她就想起这不是在央求少爷吗?
“好啊!要是你喜欢,我就常带你来。”他笑着──口应允。
看他取出袋内的木架、图纸和罗盘,一样样的试验起来,好奇心大盛的小春,忍不住凑过头去看。
唐正熙微微一笑,跟她解释工具用途后,告诉她,一直追不到北昂星的动向,所以不能绘出明年的星运图。
“哇!从星象上就可以看出一年的祸福啊?”
“当然不是!光从星象论祸福是迷信,但是,当人们彷徨无助时,却可以借由运势图来提醒自己趋吉避凶。”
“少爷,你真伟大!”小春十分感佩。
“怎么这样形容?”唐正熙扬眉问道。
“你帮很多人解决困扰啊!我记得以前爹一拿到本年的星运图,就会把我跟小冬喊来,跟我们姐妹说今年该注意什么什么的,很准呢!”
了解他的工作后,他在小春心里的地位便大幅提升。
她更觉得应该跟少爷早早分手,让他去讨房心仪的姑娘,过真正的夫妻生活。
“刚刚有福爷爷在,不好意思还你。”小春将怀里的钗子取出,慎重的递到他眼前。“我还是不能收,谢谢少爷的好意。”
“还我?”唐正熙空出手接过,往自个儿头上比划着,“我插在头上能看吗?这钗子当然得让美丽的小春娘子戴了。”
说完,钗子也落入小春的发髻,小春伸手要取下,却被他挡住。“很漂亮,就戴着吧!”
不知怎么地,小春觉得双手酸软,浑身燥热的像似害了病,再也提不起力气跟少爷争论。
唐正熙细心的利用布袋和携来的大衣牢牢的替小春保暖,还泡了一杯好茶,暖透小春的掌心。
“就一个杯子,只好共用啰!”
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唇就贴在她碰过的杯缘,好像贴在她的红唇上……小春娇羞得不敢看他。
“啊!北昂星!小春,你真是我的幸运星,竟然让我找到追了两个月之久的北昂星。”
唐正熙雀跃不已,追着星团移动方位,迅速在图纸上描绘起来。小春虽不懂,却也感染到他的兴奋之情。
她好像一点一滴、越来越了解这位热中追星的少爷,他的不拘小节、善良体贴,在在说明他具备好夫婿的特质,而且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子。
除了太邋遢、不重仪表外。但,这是可以改善的──
唉唉唉!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小春猛力咬住下唇,提醒自己,别忘了,她已经有裘绍祖这个心上人。
“小春,你真好!哇!你真真是颗幸运星,无价之宝,我真是爱死你了!”
半个时辰后,描好粗略简图的唐正熙,掷下笔墨,用他那宽阔雄壮的胸膛,紧紧抱住她柔软的身子。
被他浑浊的男人味一熏,小春立即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所以,当他的大手托起她圆润的下颔,她虽有警觉,意识到将会发生何事,但她的拒绝只在胸臆间摆荡,努力半晌,仍无法让拒绝的话语从嘴里逸出口。
她只能直愣愣的瞪着毛茸茸的大胡子压向自己──
打从小春嫌他臭,唐正熙就挺注重清洁卫生的,虽然胡子头发紊乱了些,但不脏,毛茸茸的触感让小春脸上泛起阵阵痒意,她忍不住咯咯的娇笑起来。
原本打算给宝贝娘子一个火力十足的热吻的唐正熙,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弄得勇气顿失,大把飞蓬胡子在小春脸上磨蹭许久后,只让她笑得更夸张。
“哈哈哈……”唐正熙颓丧的松开拥抱,孩子气的嘟囔着,“这么好笑吗?”一时停不了笑声的小春,犹如一枝乱颤的春花,看得他痴了,竟不禁陪着她一道开怀大笑。
笑了好一阵子后,他主动谈起天上的星宿,和一些基本运行模式,小春听得津津有味,还会不时发出疑问,他们似乎已经忘了此行的目的。
由这次相处,唐正熙更正了对小春的印象,她不笨,也不傻气,只是个性胆小羞怯了点;不大能表达自己的感受。
“少爷这辈子就想当观星的官吏,不做其他工作?”小春突然问道,因为她不想被那虎视眈眈的眼睛注视咩!
“总要有人做这份工作。”他想了想又说,“这份官职没啥升迁,稳稳当当的领一份固定薪俸,不像文武百官有一夕间飞黄腾达、飞上枝头的机会,你会不会嫌这样的相公没志气?不合你的理想?”
“不会啊!小春就爱安安稳稳的生活──”但少爷不是小春的相公啊!
“那我就安心了!”听到想听的答案;唐正熙大大松了口气,他没料到小春其实后头还有话说。
小春张大嘴想把话说完,唐正熙却又在此时用力的一击脑门,猛跟小春赔不是。
“都忘了问你,除了相夫教子当个好主母外,你有没有最想做的事?我实在太疏忽、太不关心娘子,请娘子多多见谅──你有没有想做的事?”他急切的问道。
前半段她还想抗议我不是你的娘子,可后半段,她开始认真的思考自己最想做的事,便把想抗议的前半段给遗忘了!
这年头虽不乏事业有成的女流之辈,但大部分的家仍以男主外、女主内为主流风气,为夫者关心的是妻子有无将家理好,让妻子发挥所长的,几乎少之又少。
但,少爷正是这类少数人种。
他不认为妻子该是丈夫的附属品,让妻子同样拥有属于自己所长才能的领域,是为人夫者该有的风度。
小春想了许久,后来终于开心叫嚷:“去年祭孔典礼时,我跟妹妹打扮成书生跟爹爹去参与祭祀,典礼上有位乐官演奏一排像钟的乐器,又清脆又好听,当时小春就想,能学这个该有多好啊!”
“那个呀!”唐正熙苦恼的搔搔头。
“很难学吗?”
“难学应该是不至于,只是……那个叫编钟,只有祭孔大典才使用,所以也只有礼部管祭祀之人才知道如何演奏,而他们向来不把演奏方法外传,更别提是女子要学……”
神圣的乐器不许女人碰!这就是唐正熙为难的地方。
“哦!”小春失望的垂下头。
“这样吧!我来想想办法。”不忍见小春失望,他立下保证,“但别抱太大希望。”
“啊!”小春惊喜交加,马上跳入他的怀抱,“谢谢你、谢谢你。”抬头见到他古怪的表情,小春才惊觉自己举止太过大胆,赶忙匆匆退开,随手指着山林路径道:“那边看起来好亮喔!”
“去散散步?”工作告一段落,他有闲情雅兴陪小春在月光下浪漫散步。小春尚未回答,唐正熙已牵起她的小手,配合着她的步伐,缓缓走在洒满月光的山径上。
星光、凉风、夜虫声和小春擂鼓似的心跳声,相应成趣。
慢慢走着,唐正熙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小春闲聊,聊彼此的家庭,聊彼此对人生的看法,这是小春头一次如此深入的谈自己,以往总是她听人说的机会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