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占有的优势是,别的女人都极力巴结讨好他,她的冷淡响应反而会在他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男人喜欢挑战,她要给他的就是挑战。
舞会开始,她跟第一个开口邀舞的人步入舞池,那人正好是先前跟她谈过话的那个财政部官员。他紧抓着她的手臂,兴致勃勃地高谈赛马。她始终面带笑容,偶尔回一句无关痛痒的话,但那样就令他开心极了。
接下来跟她跳舞的是美国大使。他是个满头银发的稳重绅士,比他的妻子矮一点,但亲切的笑容立刻使她感到自在。他跟她说话的语气好象她真的是世交晚辈,闲聊着他们子虚乌有的共同朋友,和两家在她小时候共度的假期。她怀疑身为大使都必须具备高明的说谎技巧。因为他可以算是个中高手。
跟大使跳完舞后,她告退到化妆室,在那里磨蹭了好久才出来。她没有立刻回到舞厅,而是在别的房间跟她今晚认识的人谈话。如果龙陆义真的想跟她跳舞,他一定会找到她。
果然。一只温暖的手握住她的手肘。“你答应过跟我跳舞。”
莉玫故意犹豫不决,让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每个人都知道他是谁,都在等着看她会不会拒绝他。她看到他开始眯眼,于是打破沉默道:“你真的想拿你的脚趾冒险吗?”
如释重负的轻笑声在他们身边响起。他的脸色开始和缓,唇角勾起一丝微笑。“我的脚趾会很荣幸。”他把手伸向舞厅。
她从容不迫地走在他身旁,不理会放在她腰背上的手。乐队刚刚开始演奏一支慢舞,她这才发觉他在等待时机,不然就是买通了乐队。
“我还以为你要拒绝我。”他低声说,搂住她的腰开始翩翩起舞。他把两人间的距离保持得很好,近到她可以感觉到他的体温,又不会近到使她必须心生警觉而抽身后退。
“没错。”
他耸起一道黑眉。“为什么没有?”
“跳支舞于我无损。”她冷静地税。
“也于我无损。”他低头望着她的脸,语气十分温柔。“我猜狄夫人警告你提防我。”
“可以理解,不是吗?”
“可以理解,但没有必要。我对你没恶意。”
她没有回答,只是表情沉着地随着他起舞。他的舞技很好;她不禁感谢父母在她高中时坚持她上舞蹈课,使她现在最起码不会出糗。社交名媛哪有不会跳舞的道理。
见她无意接话,他只好再度开口。“你是来作客,还是在大使馆工作?”
“天哪,不是。”她露出好笑的表情。“只是来作客。”
“多久?”
“不一定。两、三个星期吧!”
“太短了。”他轻声抱怨,表情中流露出只有眼睛瞎了的女人才会看不出的男性兴趣。
“龙先生——”
“别紧张。你很迷人,我想乘你在巴黎时跟你见面,如此而已。”
“那样做没有意义。”她转开视线,凝视着他肩后的远方。她的语气轻柔中带着淡淡的哀愁。
他用手掌贴着她的背。她的礼服背部剪裁得很低,他的手指轻掠过她赤裸的肌肤。“玩乐总是有意义的。”
“我最近不大善于玩乐。”
“那么你一定要学会如何使自己再度开心起来。”
她的嘴唇轻颤,眼神露出一抹痛楚。他看出来了。“原谅我的笨嘴笨舌,”他喃喃地道,低下头把嘴凑近她的太阳穴。“我不是有意使你难过。”
她眠紧嘴唇,抬起下巴。“乐队很棒,对不对?我喜欢这首曲子。”
他让她转移话题,但她感觉到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她的脸。龙陆义果真是个猎人。到目前为止,她的分寸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莉玫心想,显得勉为其难又不至于侮辱到他。
舞曲结束,她向他道谢后转身走开。他追上她。“以前来过巴黎吗?”
“当然。”
“啊。我本来想带你观光巴黎的。”
“龙先生……”她停顿一下,好象在斟酌措词。“如果我听来太自以为是,请不要见怪,但我对谈恋爱不感兴趣。即使你的职业不是障碍,我也不会——”
“如果我使你不自在,请不要见怪。”他打岔道。“没错,我是想跟你在一起,想使你再展笑颜,像在露台上那样。迷人的女人不该有对悲伤的眼眸。我不会吻你,或用别的方式使自己高兴,但我还是想请你吃晚餐。”
“使自己高兴”的有趣措词法使莉玫一时之间分了神,而忍不住微笑起来。
“啊哈,我已经达成一个目标了。”他用手指轻触她微笑的嘴角。“你的笑容跟我记忆中一样迷人。请答应跟我晚餐。我保证我的名声被过分夸大了。”
她端详他的脸,好象企图看出他说的是不是真话。最后她略带犹豫地说:“我很久没有约会了,自从我的丈夫——”她住口不语,转开视线。
“我知道你是寡妇。”他说。“我打听了你的事。很遗憾你失去丈夫。多久了?”
五年。那两个字在她脑海中回荡,这次她脸上浮现的哀伤不是演戏。漫长的五年。“两年。”她语带便咽地说。“大部分的人都认为两年的时间足以冲淡悲伤,但……没有。”
他脸色一正。“我认为每个人的心都自有时间表。别让任何人催你,包括我在内。我保证我的晚餐之约没有附带条件。我只想跟你愉快地共进一顿晚餐。还是你宁愿吃午餐?”
她露出动摇的表情,然后轻声说:“好吧,午餐听起来……”
“比较安全吗?”他建议。
“比较随意,比较不像约会。”
他轻声低笑。“原来如此。那么,詹太太,你愿不愿意不要跟我共进晚餐?让我们一起吃午餐如何?”
她微笑望着他。“听来很不错。”
一回到他在巴黎的寓所,龙陆义立刻打电话到别墅。虽然已是深夜一点多,嘉娜却立刻接起电话。
“查查你的计算机,”他说。“我想知道詹莉玫的一切资料。来自新罕布什尔州。寡妇。美国大使的朋友,目前正在他们家作客。年纪在二十五到三十五岁之间。黑发、黑眼。”
“知道了。什么时候要?”
“天亮后。”
“我马上查。”
陆义挂断电话,在他的豪华卧室里缓缓镀着方步。他已经很久没有对一个女人如此感兴趣了,但那并不表示他会粗心大意。如果詹莉玫名不副实,他天亮后就会知道。如果她名副其实,那么他会衷心期待一场愉快的追求和引诱。大部分的女人都可以被弄到手,差别只在时间早晚,他怀疑她会有所不同。
他早忘了当追求者有多么有趣。当她终于答应跟他共进午餐时,那种胜利的滋味令他喜不自胜。他自嘲地笑了笑,如此微不足道的胜利却让他自觉像征服者。但他迟早会让那个小寡妇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她忠于对丈夫的回忆长达两年之久,这种坚贞不渝在他的世界十分罕见。他发现自己因此尊重她,也羡慕她曾经拥有过的真爱。真爱一直和他无缘;他爱玛丽,萝菱是他的心肝宝贝,但轰轰烈烈的浪漫爱情……他从来没有体验过。激情,有。占有和肉欲,也有。但是真爱,没有。他怀疑他永远不会那样爱任何人,那样深刻的情感是他能力所不及的。或者他只是戒心太重,下的赌注太大而不容许自己变得脆弱。
即使是为了像詹莉玫那样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