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镇远一下也接不上话,只好望着老婆大人。
感觉得出这一眼让纪环有些欲言又止,但脸上却又有着顾忌。
瞥了眼为情所苦的江朔其,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后,决定开口。
“其实,筱筱对你的矛盾行为是有原因的,这肇因于她那个不堪回首的童年。”
这话再次将两人的注意力吸了过去。
“筱筱是在暴力阴影下长大的受虐儿,她父亲对她与母亲的伤害就像是一道烙印,深深影响了她的婚姻与爱情观,也造就了她今日不信任婚姻的性格。”
她再道:“基本上,筱筱是一个极度欠缺安全感的女人,在她的内心深处,虽渴望爱情与被爱,但婚姻暴力下的阴影让她选择远离与排斥,她以为这样,就可以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
如果你的感觉没有错,我想,筱筱对你避之唯恐不及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你’这个人本身,而是,她根本还未从童年的恐惧中走出来。她害怕婚姻,也恐惧婚姻,因为,她怕自己童年的恐怖经历又再度上演。”
一阵沉重的沉默顿时蔓延开来——
“原来如此,原来筱筱有段那么不堪回首的过去,难怪她那么排斥婚姻……”柯镇远喃喃地道。
他话刚完,江朔其却突然直起身,转身便要往外冲。
“你干什么?”柯镇远及时拦住他。
“我要去找她!”江朔其的眼中燃起一道异样的光芒。
“找她?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不管她现在在天涯或者海角,我也要找到她。她的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我不能让她独自一个人面对孕期的不适与无助,我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说完,又要往外冲。
这一次,换成纪环阻止了他,“朔其,慢慢来!你这样像只无头苍蝇般地乱找,也只是浪费时间且无济于事。”她停了停。“我说出了筱筱的过往,只是希望你不要再误解她,如果你对她是真心的,你必须要有耐性,给她一点时间,我想,筱筱并不是存心要躲你,她只是被你的求婚吓坏了,需要时间冷静冷静。”
看着江朔其,她再道:“对筱筱——冲动只会坏事,慢慢来,给她一点时间,等她发现到对你的感情,她会接受你的。”
她这番话让江朔其的冲动慢慢冷却下来。他看着纪环道:
“我应该要怎么做?”
纪环笑了笑,“很简单,何不让一切归零,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他不解地望着她。
她却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笑容。
一开始,他不懂她的笑,但渐渐地,他有些了解了她笑容背后的意义。
对!何不让一切归零,重新开始,让以往的误解、争吵与不愉快全都消失。他要让她重新认识他,他要重新追求她,以男人对女人的方式、以丈夫对妻子的方式来关怀她、攻占她的心房……
“谢谢你,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他终于绽放出这几天来第一个笑容。“纪环,我很庆幸自己刚刚不理性地按了你们的门铃,你不会知道你帮了我多大的忙。”说完,他迅速转身奔出门口。
望着他的背影,纪环仍只是笑。
但一旁,始终一脸雾水的柯镇远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在打什么哑谜?为什么他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
“你这个呆头鹅!”她睨了他一眼后,偎进了丈夫怀中。“我只能告诉你,感情的事——真的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祝福他们吧!”
望着怀中的娇妻,柯镇远皱了下眉头,看样子还是不解。
***
垦丁的天空虽然湛蓝清朗,但沈筱筱的心情却有如乌云密布的天空,沉重且阴霾。
来到垦丁,目的有二,一则是想躲开江朔其的纠缠,一则也想趁机理清楚自己纷乱的感情,因为,那天晚上,他笃定的话语着实吓到了她。
然而,来了几天,却什么也没理清,一切反而更加烦乱,她既没有躲开江朔其的纠缠,也没有将自己纷乱的心理出一个头绪来。
原以为,自己躲到这里来,可以重新拾回原有的洒脱并置身事外,但,一切却正好相反,这几天,几乎是任何时刻,只要稍不留神,江朔其那张深刻的脸便钻进她的思绪中,且愈来愈鲜明,而所有才刚建立起的立场与坚持随即在几句铿锵有力的话语下全面崩溃——
“或许我太自以为是,但最起码,我勇于面对自己爱上你的事实……”
“你可以否认掉一切,却不能否认我对你有着某种程度的吸引力,就像你对我一样……”
“为什么会接二连三地和我发生三次关系?昨晚,在宋育凯企图对你不轨的时候,你又为什么要打电话给我……”
很奇怪,那天晚上的其他争执,至今已有些模糊,但这些话,她却每一个字都清楚地记得,每当夜阑人静的时候,便更加鲜明地提醒着她……
真的不干她的事吗?她真的受到他的吸引而不自知吗?
每当这两个问题一出现,她就阻止自己往下想,因为,那愈来愈模糊的立场让她害怕。
就这样,带着一颗更加浑沌的心回到台北。然而,令她完全意想不到的是——
下午,当她拖着一大包行李回到家门口时,竟立刻见到那毁了她美好假期的“凶手”——江朔其正好整以暇地站在她的家门前。
一见到他,她想也不想的转身便要躲。但,比她更快地,一大束橘色的玫瑰却堵住了她的去路。
“嗨!好久不见,这一趟旅行还愉快吗?”江朔其神清气爽,笑吟吟地望着她。
这和善的笑容让她一怔,双眼直勾勾地像被吸附,忘了要躲开他这件事。
“可以请我进去坐坐吗?我一共等了你八天又六个小时,等得我的脚好酸!”
听他这么说,沈筱筱脸上的怔仲全化为一种高度的警戒。
“你等我做什么?你又想来威胁我不可以拿掉孩子吗?”她退了一步。
江朔其依旧挂着那道相煦的笑。
“你误会了,我只是以朋友的身分来看看你,我知道你绝对不会拿掉孩子的。”
他平静的态度让她又是一怔。虽然不解他那笃定的态度从何而来,但他脸上那温柔的笑却让她无端地想抗拒。
“你确定?”
江朔其只给了她一个莫测高深的笑,未与她争辩。他走到她面前,将花塞进她手中,接着,换走了她手上那一大包行李。
“以后要出远门,记得告诉我,我可以送你到车站,孕妇不能提过重的东西,对胎儿不好。”
这样的举动又让她愕然。
“开门吧!如果你不欢迎我,我替你放下东西后立刻就走。”见她迟迟不动,他又补了一句。
沈筱筱仍然没动,只以一个狐疑又陌生的眼神望着他。
对望了好一会儿,理智虽告诉她必须怀疑他反常的举止,但不争气的情感……却还是让她取出了钥匙开了门。
***
决定开门的刹那,似乎也注定开启了一切。
接下来的一个月,沈筱筱的生活完全被江朔其有计划地打乱。
这一个月来,她的生活中似乎无时无刻不充满“他”。
每天早上起床一推开门,一份新鲜的早餐外加一份当天的报纸,连同一大束她最爱的橘色玫瑰花,一定一同躺在她的大门边。
而花上的卡片则会写一些感人的窝心话语,什么“早餐足一天活力的泉源,一定要吃。”或是“孕妇一定要注意均衡营养,才能孕育健康的下一代。”等等这一类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