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你假设不假设,你不许诅咒什么死不死的……”
忘了这个话题是自己所提起的,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从眼眶流泻而出,她无法控制的泪水全流到他的衬衫上。
“你这个傻妈妈怎么照顾小曼?你这么不懂得掩饰情绪,都该怪我宠坏了你。”他脸上的忧郁货真价实地让她也跟着皱起眉:“我不是不愿把所有事都和你分享,我也有我的苦衷啊!藏不住心事是她的优点也是缺点。若你无法承担,说出口也只是徒然造成你的负担,我宁可独自承担一切。”
语重而心长。
“我不管!我反正希望你把所有事全说给我听。”她抽来一张面纸捏住即将决堤的鼻尖。
“所以,我正在和你分享不是吗?跟了我,你就该知道死亡早晚都可能遭遇到
我的身上。”
“不会遇到!”她固执地捶着他的肩头,失控的泪水再度成串地往外流。
“你今天的泪流不完啊!”
“人家生理期快来了,情绪不稳定嘛!你们男人不会懂的。”打了个嗝,还是一边揉眼睛,一边流眼泪。
“你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坚强。你是一个母亲。”
“我会坚强,”看着他的眼睛,她像小学生一样地重复了一次。然后,整个人将他飞扑到床榻间。“我为什么要为一件很久以后的事伤心?你不用拿这种事来干扰我心情。我知道人有生老病死,我知道天有不测风云。天天忧愁不会让我的日子变好。当那一日来临,我自有我的处理方法。”
“我相信你可以平静地度过一切,因为你远比自己想像的还坚强。”他凝视她的深情眼眸,让她心头猛然一揪。
“我讨厌你这种交代遗言的态度!”她倏地吻上他的唇,成功地让他闭嘴……
谢绮淬然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笨白奇!”他怎能相信她可以平静地度过一切?
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了。鼻尖一酸,她仰头看着天花板,不让泪水滑下。
白奇早预知了自己的死亡吗?为什么她连一点感应都没有。
淡淡的消毒味滑过鼻尖,她捉住被子捣往口鼻,扬起眸逡视着周遭--
她在医院。
她不记得自己昏倒了,只记得自己好累好累,全身的细胞都没有了力气。这几天没睡好,又有些轻微感冒,加上过大的刺激。自己可从没昏倒过啊!
左手手腕安插着针筒,透明的液体缓缓地输入她的血管之间。有没有一种注射液叫作快乐,可以在任何她需要的时刻补充她的缺乏。
病房无人、安静,偌大的洁白空间里,一束鲜花无疑能吸引全室的注意,黑凡二字更是嚣张地横梗在花束之间。
“公孔雀。”她忍不住反感地咕嚷了一句。
“得意吧!黑凡、白奇居然都为你痴迷。”
一声讥诮伴随着一股烟味散入空气之中,谢绮皱眉看着那推门而入的王耀隆。
“你来在这里做什么?”不想恨他,并不代表自己必须喜欢看到他。
“我是来告诉你好消息,否则你以为门口雷杰和卫洋平那两尊门神会让我进来吗?”王耀隆镜面下的双眼,已经很久不曾闪耀着这样的神采。
“什么好消息?”了无兴趣地问了一句。
她希望的好消息只有一个,却只有老天爷能办得到。
“筱雅要订婚了。”
“恭喜。”她简短地说道,搞不清楚这人干嘛一睑算计的表情。
很快地,她懂了。
因为“他”正拥着王筱雅出现在王耀隆的身后。
那俊深眼眸中的深深凝视,让谢绮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是白奇!谢绮拼命地告诉自己,却移不开与他一父缠的视线。不是白奇!然则自己心上的每一处神经因何而揪痛?那样静沉的表情,不可能是别人哪。不是白奇!可是他散发的强势存在感,是白奇才有可能带给她的感觉。
“谢小姐的身体还好吗?”黑凡含笑的言语,却炸走了谢绮脸上的殷殷期待。
谢绮不自觉地握紧起拳头,用力到指节全泛了白。他不应该这么笑的!
不!她不该把自己弄成一个精神耗弱的女人。白奇只是一个历史名词了,黑凡才是现在不可抹杀的事实。
“你别太激动。”黑凡指指她手腕上的针筒,一迳是那个灿亮的笑容。
谢绮的眼睛扫过王筏雅掩不住的愉快,她别开眼把自已缩入被子间。
“你还好吗?”王筱雅靠在黑凡身边,由他握着手。这样的感觉她期待了好久。生平第一次,她觉得上天是公平的。
“恭喜你们订婚了。”谢绮淡淡地说道,看着点滴里滑下的透明液体。
白奇死后,那些泪也是净往体内流,她现在够资格称为水做的女人了。
谢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任谁都会鼻酸的笑容。
黑凡却一耸眉,朝王筱雅做了一个不解的表情?
“还有事吗?我想休息了。”谢绮谁也不看,所以也就没注意到王耀隆和王筱雅的视线从没离开过黑凡。或者该说这两人没错过过黑凡看着谢绮的每一秒光景。
“我要把运海帮移出台湾。”王耀隆突来的一句话
“很高兴你终于做了件对人类有益的事。”谢绮认真地说道。
“别高兴得太早。”王耀隆冷冷一笑。
“你是什么意思?”她皱起了眉。一双精光毕露的眼还能有什么好事!
“没什么意思,只是来告诉你一声。如白奇所愿,运海帮很快地就会结束。他的高峰没人能再创,我也不要一群士气低落的兵,所以我用白奇这个名字开创了新帮派。”王耀隆一笑:“你认为他在天之灵会高兴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他已经死了!”
“我有了新帮手,他可以为我开创另一个新世界。”王耀隆看了一眼状似亲密的两人,难得出现在眼角的笑纹竟张牙舞爪了起来。
谢绮抿紧双唇,瞪着王耀隆。她第一次怀念起白奇的丧礼,至少王耀隆在那时候还比较像个人。
“有了黑凡,我现在可以很开心地告诉你--”王耀隆显然对她的不悦颇为自得:“我很高兴白奇死了。”
“滚!我希望这辈子再也不要看到你们。”谢绮沉着声,没有歇斯底里的大喊,只是狠狠地把一只茶杯摔到他们面前。
“你好好休息吧!”王被雅小声地说着,怯怯地拉了下黑凡的手。
黑凡一手挽着王筱雅,走到谢绮面前伸出手:
“保重。”
谢绮没抬头,胡乱地递出手掌碰了下。
他的手掌倏地扣住她的,连她的拇指都一并拢紧,那样发紧地一握,像是想将她的温度吞没一般。
“你!”谢绮乍抬眸,看入那双炯亮黑眸时,心一紧。那样目不转睛的关心哪!
她霍然坐起身,手腕上的点滴针筒猛地被扯歪,注射液渗透到血管外,在她苍白的腕上铺陈一片骇人的青色。
“小心!你正在打点滴!”他快速地按下紧急按钮通知护士。
王筱雅的脸色苍白着。从她见到黑凡握住谢绮的手掌之际,她就显得不安。
王耀隆若有所思地抚着下颚,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一切。
“吓着了吗?”黑凡低头朝着王筱雅温柔地一笑,仿若刚才的事件不曾发生过。
“没有。”王筱雅勉强地一笑。
“待会带你去吃点东西压压惊。”他潇洒地揽着王筱雅的腰,姿态很明显地正准备离去。
谢绮望着眼前正在上演的浓情蜜意,直到双眼的视线开始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