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如此愤世嫉俗,想必令堂在天之灵必定心伤。令堂该感谢她的悲惨造就了你,还是该痛苦她的儿子竟没有一刻原谅过她?”男子坐回桌前,倒了杯热腾腾的茶,只闻不喝。
魏无仪猛然回过身他娘的事,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其他的人知情!
他回身用力一拍桌子。
“你究竟是谁?!”
黑衣人眼中的红色眸光一闪,马上又变回正常的深黑瞳仁。
“在下仅为一介江湖道士。”男子平心静气地看着他。
“你如何知得我的事!”
“天理运行,事事件件总有轨迹可循。”
“你告诉我那些话是想做什么?你是她的什么人?石洛君?”他想起她在梦中经常叫出的名字。
“我并不是她的什么人。在下不过是一个与你有缘的江湖术士;因与阁下有缘,故特来告之你的姻缘——今生若想心圆满,佳人相属方得当,他日夫唱妇相随,子嗣传承累世长。”男子不愠不火地说道。
“知道我至今没有子嗣,所以串通了她,想让我娶她?!”魏无仪眼中闪过猜疑,瞪着眼前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我不必串通任何人。你肯娶,那位姑娘也未必肯嫁——她并非人间之女。”男子淡淡一笑,把冷掉的茶往地上一甩,重新倒了一杯新茶。
“不是人间之女,难道是鬼狐之流?”魏无仪冷笑回道。他肯娶,她不肯嫁?!笑话!只要他决心得到的,没有不成功的。
“人间之外,仙界异域何只鬼狐一族。”男子再度嗅闻了茶香,起身就要走人。
“把话说清楚,”魏无仪踢了一把椅凳,阻挡住男子的前路。
男子人潇洒地踱开步伐,脚步没有变快,却从容不迫地躲过他的每一次阻拦。
魏无仪火了,既然拦不住此人,他也就没必要听这人的胡言乱语——关于娘的事,这个江湖术士八成只是胡乱蒙到的。
他转身踏上台阶——去他的江湖术士!他这人天生反骨,背天逆道之事,他就愈是要试上一回——他绝不会迎娶范青青!
“她要找的鼎,就在城东的张富家中——你若以此告之,她会感激莫名的。那个鼎——等同于她的性命。”
男子的话清楚地传入了他的耳中,未转身的魏无仪并未瞧见男子此时并未开口——那些语句是直接传送至他耳中的。
在魏无仪跨上客栈二楼之际,男子的身影也遁入一道闇暗无光的窄巷之间,消失在砖壁之中,那双眼一如火炬般的鲜明。
魏无仪没说错——命既是注定的,运就是人该用之以改变的!
魏无仪的命运的确是会改变,而范青青的未来则会操弄在“某个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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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不见?我们才离开一下子啊。”
范青青巧笑倩兮的脸庞在听闻水瓶已遗失时,顿时难过地垮下睑——
那是洛君大哥送她的啊。
“我上楼后的确是不曾见到了。”魏无仪神色未变地说着谎言,漫不经心地问道:“花露水一定要装在那个水瓶吗?”
“花露水装哪里都一样,但是那是我很重要的东西。”她难受地咬着自己的小指,泄气地垂下双肩。
如今只剩身上的衣服和手上的青玉镯是属于列姑射山的唯一记忆了。
“别皱着眉,不好看。我交代过店小二,如若有人看到水瓶,便让他尽速拿来。”他挑起一朵鲜花,轻拂过她的额间,既而簪到她耳边。
收起她的水瓶,便是让她除了他之外,谁也不许记挂。
“都是我不小心。”她懊恼地自责,紧握着手上的玉镯。
“别难过了,看看这些吧。”魏无仪挥手让门外的婢女们送进一叠衣料。
“喜欢这些布吗?”他拿起一匹上好的青丝织金布料,走到她面前。
“很漂亮,像湖水的颜色,像我的水瓶。”她摸着布匹,难过地说道。
无聊!这些布匹不比那水瓶的价值逊色,魏无仪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朝几名女子低喝了一声:“还不过来替范姑娘量身,顺便把布料全拿来让她挑选。快动手啊!待在那做什么?!”他的眼角才一蹙,她们就全都青白了脸色。
她们戒慎戒惧地捧着布,拿着量衣的布尺,小心翼翼地站在范青青身旁。
“范——范姑娘,您喜欢什么样的衣料——”她们陪着笑睑问道。
“你们会冷吗?不然为什么在发抖?”范青青不明白地碰了下其中一个的手臂,没想到受惊的女子却啪地一声把布匹丢落到了地上。
“对不——”范青青直觉弯腰想帮她捡起布料。
“对不起!范姑娘,您大人有大量!请原谅我的笨手笨脚!”女子被范青青的举动吓出了眼泪,拚命地鞠躬哈身。
“你不用这样啊!”范青青想扶起她,却被她发抖的情况惊吓到,而不敢再随便乱碰人。
自己长得很骇人吗?范青青咬着唇,偷偷回头瞥了一眼魏无仪——
他正以一双犀利的眼眸看着那些女人。
范青青咬了下唇,有些畏惧。从第一次见面后,是甚少再见到他这么凶恶的表情了。她瑟缩了下身子,极缓极缓地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我一不笑,你就吓傻了——”魏无仪几个跨步,就将她的身子带回了他的身侧。
他已经痊愈的右手环住她的纤腰,高大的身躯却压低气势地在她耳边低问:“喜欢哪几件布料?”
“都很喜欢,但是我的衣服够穿了,我不需要这么多衣服。”他刚才一定是在想事情!范青青松了口气,紧绷的肩头再度松懈下来。
魏无仪暴戾的目光透过她的头顶,射向其他几个女人。
“范姑娘——您年轻又美丽,这些衣服最适合您不过了——”女子们全都变了脸色,害怕魏无仪怪罪下来的可怕后果。
“别辜负她们的‘好意’。”魏无仪眼中有着强烈的不满——连这种小事都要他开口吗?
“范姑娘喜欢何种样式的衣服?这块布料轻暖,最适合做春裳——”一块浅粉的绸衣披挂上范青青的手臂。
“这块适合当披风,早春的天气还是很凉爽的。”一匹草绿色的绒毯衣料拢上她的肩头。
“她的衣摆要刺绣上各式春天的花草,式样绝不可繁杂,清雅为宜。”魏无仪随口交代道。
范青青茫然地看着旁边的人忙得团团转,突然开心地扯扯他的衣袖,回头仰望着他。“不如给大家全都做一件吧!”
女子们闻言,倏地青白了脸色,没有一个敢抬起脸来——
“范姑娘,我们无福穿这样的衣服——”谁来救她们?魏爷向来厌恶逾矩之人。
“那我也不用做那么多件啊!大家都是一样的!”范青青理所当然地说完后,马上又踮起脚尖,小手勾住他的颈子,让他低下头来听话:
“她们为什么这么害怕?”
“你希望她们没有饭吃吗?”他附耳在她耳边说道,大掌干脆揽起她的腰,让她的身子与他同高。
“不希望啊。但是我拿不拿布料和她们有没有饭吃有什么关系?”脚底踩空的她,乖乖地把重心挂在他身上,小手也如他所愿地抱着他的颈子。“我没有银子,田大嫂说过买衣裳、买食物都要银子的。”
“我说过衣服要你出钱了吗?”她身上有股天然的花香味,淡而不腻,不似她过分甜美的笑容,而是种少女的清香。
“我不能用你的银子。你一路上这么地照顾我我都还没报答你。啊!我袋子里有几幅画,可以换成银两,不如我把画给她们,她们就不用浪费这些衣料了——杜大哥说那画很值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