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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页

 

  唇畔含笑地入睡,因为确切地明白自己完全接受了未来,甚至开始燃起期待的心了。

  不知睡了多久,门板剧烈地响起,惊醒了她。

  禳福迟缓地爬起来,睡眼惺忪地往窗外瞧一眼。

  “天亮了啊--”

  雨愈下愈大,整个天都灰蒙蒙的,凉意十足,她还以为天还没亮呢。

  门板又响。她慌乱地披上外衣,一拐一拐地走到门前。

  “谁啊?”

  “福姐姐,是我啊!你快来啊!”

  是那小祈姑娘?在天才刚亮时来?

  禳福一脸莫名,仍是去开门。

  一开门,雨打在脸上,让她冷得直发抖,正要开口请这小姑娘进屋再说,哪知小祈着急地喊道:

  “不得了啦!有人回来啦……”

  有人?是跟破运一块上山打猎的伙伴吗?禳福原要答“回来了,不是很好吗”,但见小祈苍白慌张的脸,莫名地,她的心漏跳一拍。

  “……先回来了,好像是回来的途中山石塌了,好几个人都跟着不见了……破运大哥跟我爹也在里头,我娘叫我来通知你一声……总之,现在村里正聚着人手,准备上山寻人,有新消息会差人来通知你的……”

  小祈的脸上是雨泪交织,是为她爹哭?还是为她心爱的破运大哥哭?

  禳福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不由得摸上自己的双颊。

  干干的。

  她的眼泪呢?

  第八章

  窗外的雨,滴答滴答地下。

  屋内的人,忙着整理家务。先是看哪儿有灰尘便往哪儿擦,后来干脆丢了拐杖,慢慢在地上移动,每移动一寸,便细心地擦着地板;擦完了,流了一身的汗,算算时辰也不过是中午。

  彭嫂子又带了一锅肉来,小心翼翼地瞧着她。

  “我没事。”禳一幅神色自然地笑道:“破运算过命的,他是一个很长命的人,今年他才二十多,不会有死的。”

  彭嫂子看她没事,陪她吃完饭,便离开了。

  禳福见无事可做,便慢慢地翻出衣服去洗。

  屋子的后头有口井,平日破运都是到那儿取用的,出门一刖怕她取水不成,反而掉进井里,特地先替她装好一大桶子的水在厨房。

  她翻出破运几件旧衣,慢慢走到厨房去洗衣。

  外头还在下雨,洗了衣服没地方可以晒干,只好挂在小小的木屋里头。

  接着她抿唇想了又想,想不出还有什么事可做,只好回到房里拿出蓝家小娘子送的书来读。

  每本书的页尾都注明此书是何时买,她丈夫是何时还积欠的书钱,见此,禳福不禁莞尔一笑。

  读了一个时辰左右,书上到底在写些什么,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经意地抬头,瞧见墙上挂着破运的衣服。她还记得那衣服是她在城里失忆后撞见破运时穿的,有些旧,看得出他穿了很久……在天水庄里是不是就曾穿过这一件,她一点印象也没有,只知道她对这件衣服的印象是从那一天开始的 专注瞧着这件衣服,忽见衣角有个破洞未补,她想了一下,放下无心看的书,挖出针线来。

  昨天……应该是昨夭吧?总觉得山口己好像有些恍惚了。那些娘子军抱着衣物还聊边补,她有暗暗观察了一会儿,似乎不是很难……只是补个小洞而已,这点针线活儿对她应该很容易。

  穿针引线老半天,衣角的洞补起来了,真的不算太难嘛,只是不小心把袖口和破洞缝在一块而已。

  破运回来了,会不会嘲笑她呢?

  把脸埋进他的衣物里,用力闻着衣服渗出的气味,恋恋不舍 等到抬起脸望向窗外时,已经天黑了。

  黑了多久呢?怎么她一点概念也没有。

  “应该回来了,不是吗?”她喃喃道。“他是个长命百岁的人,所以,我何必要怕呢?这只是他生命中不算太好的经历而已……他会活到很老很老……”

  是啊,明明知道他会活下来的,不管经历了什么。可是……心里的烦躁不安又是为了什么呢?

  到头来,就算能预知未来又如何?生命过程里的每一个喜怒哀乐,心里复杂的情绪没有亲自去体会,又怎知其中点滴?

  “呃……就像做菜一样,就算知道那道菜的味道是什么,没有亲自去尝,又岂能经历刹那留在舌尖的感觉呢?”

  好像,曾经有谁这么告诉过她?是……余沧元吗?还是鸣祥?她忘了,只是突然间,这句话在她脑中浮现,让她明白往昔自己的愚蠢与可笑。

  想要窝进有他气味的地铺里,却知道自己闲着一定会胡思乱想,于是决定去探个消息。

  外头还在下雨,她慢慢在外衣上罩上他过大的旧衣,戴上斗笠,拿过拐杖一步一步走出门。

  雨一下子就打湿她的衣服,她浑然不在意,吃力地往最近的人家走去。

  夜好黑,家里连灯笼也没有……就算有,双手持拐杖方能站立的她,连多馀的手来拿都没有。

  她没有独自一人出门过的经验,这几个月来若要出门,也是破运抱着她在附近吹风看星星,再远一点就是偶尔进城,从未让她一个人走离家门。

  她没有迟疑地往黑暗走去。

  每走一步,拐杖便深陷泥泞里,她费力拔出再走一脚,如此重复,没多久就气喘吁吁,满脸大汗了。

  怎么还没有到呢?

  她走错路了吗?

  还是她走得太慢了?

  伸手几乎不见五指,如果有人来通知她消息,会不会错身而过了?脑中晕沉沉的,总觉得恐惧的网子一直阻碍她的思考,她只能一直一直往前走下去。

  在没有时间的雨中,不知道走了多久,忽地瞧见前方远处有一抹小簇的光,若隐若现的--

  是灯笼?

  灯笼移动的速度好快,往她这方向走来,会往这儿走来的,直通只会到她家。那,在三更半夜冒着大雨而来。

  是有人来通知她消息了吗?

  明明知道破运是活着的,明明知道的,她却还是心急如焚,不由得拼命地走过去。

  大雨之中,灯笼停住了。

  “谁?是谁在前头?”

  低哑的声音试探地,充满防备,但在她耳里听来却若天籁。

  “破……破运?”才几个时辰没有说话,她已开始结结巴巴了。

  那灯笼摇曳了下,随即用极快的速度出现在她面前。

  火光几乎刺痛了她的眼,她却没有闭上,只是目不转地一直望着那持拿灯笼的男子。

  “福儿?”他诧异万分:“你怎么在这儿?”她身边没有任何人,那就是一个人来的?

  她一个人?

  在漆黑到连路都瞧不见的路上?

  见她浑身湿透,他脱下蓑衣正欲为她披上,忽又瞧她松掉拐杖,他大惊,连忙丢了灯笼,冲上前及时抱住她无力站稳又扑向出口己的身躯。

  “福儿!”

  双臂紧紧缠上他的颈项,她的脸埋在他的心口上,一头长发湿答答地垂在他的手臂上,她淋了多久的雨?

  “你回来了!”

  他正要答话,她又叫道:

  “你回来了!”

  她……在哭吗?

  “你终于回来了……”

  颤动的双肩掩去她的半张小脸,他没有低头看她流了多少眼泪,只是小心地、怜惜地将流进他心口里的泪珍藏起来。

  她的唇间重复地逸出“欢迎回来”的字眼,他闻言,垂首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是的,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

  “水热好了,你再等等。”

  他忙里忙外,来回倒了好几次热水,才将浴桶灌到七分满,又从房里拿出旧毯,对坐在一旁看着他忙碌的禳福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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