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她这些日子以来的表现,她要不是真的毫无脾气,就是有超乎常人的忍耐功夫。
要惹这样的人生气,进而让她厌恶他、离开他,这会不会比登天还难?
他叹了一口气,无力地垂下肩。
看来他是该未雨绸缪,早些去看风水、选墓地了。
“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她放好热水后便过来告诉他。
“要帮忙吗?”看着因臀部受伤而站着吃饭的他,艾凝满脸通红地垂首说:“李老爹说,你的伤处最好别浸水,用毛巾轻轻擦拭比较好,你自己看不到伤处,所以他要我……要我……”
“要你帮我擦澡?哼!别信那个为老不尊的老爹的话,他说的话十句有九句不正经,他只是在逗你而已。”
“逗我?”
“嗯!”
他轻咳一声,调开视线不再迷恋她透着淡红的粉嫩脸蛋。
因为在她无邪又充满信任的晶亮双眸凝注下,他好不容易才戴上的“坏蛋面具”已经摇摇欲坠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只有赶紧避到浴间去洗洗澡、醒醒脑,免得两人间的气氛越来越暧昧。
糟糕的是,艾凝欲替他擦澡的提议实在是太诱人了,他嘴里虽然拒绝,却无法控制自己脑子里的欲念,一泡澡洗得他差点喷鼻血。
再怎么说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摆个大美人和他朝夕相处,只怕有一天他就要从君子变成禽兽了。
真到把持不住的那天,他就非娶她不可,非跟着她一起生活到他进棺材的那一天为止不行。
那还得了!
想当年他义兄南阳王为了心上人,竟连到午门外劫法场这种疯狂行径都做得出来!他可不想为了一个女人玩命,连自己是谁都给忘了。
洗完澡,他边想着这些边往卧房走,一掀帘,艾凝正坐在桌前做着他不懂的针线活,他也没多问,直接往自己新买的木床上趴睡。
“罗大哥?”
他才刚趴下,艾凝便拿着自己方才还在缝制的东西走到他床边。
“什么事?”他要很费力才能扭转脖子往上看她。
“这个给你。”
他看着她手上那个中空的布圈,“那是要做什么用的?”
“垫着它,你就可以躺着睡了。”她抿抿唇,神情显得有些害臊。“你试看看,如果太高或太低我可以马上拆开来改。”
经她这庆一说,他马上就知道这布圈的用处了。
没想到他昨晚才受伤,今天她就想出要缝制这种东西减轻他的痛苦及不方便,实在是感人。
如此蕙质兰心又善体人意的女子自愿跟着他吃苦受罪,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如果真的只是因为他不小心对她隔衣摸胸那件事,那她也未免太死心眼了,万一当天摸到她的是个小瘪三,她也坚持摸到的人就得娶她,那她的终生幸福岂不是全毁了?
接过布圈,他不晓得为什么自己的心里除了满满的罪恶感外,还似乎有着那么一丝丝的甜蜜感觉。
唉!是老天嫌他活得太舒适,特地派她来让他难过的吗?
***
一转眼,艾凝已经在京里定居一个多月了。
虽然是出身富贵之家,不过爹娘在世时除了请人教她琴棋书画,也没忘了让她学学厨艺、女红,当时她还觉得煮饭、缝衣都有丫鬟们代劳,她学那个也没啥用处,但现在她可庆幸自己当年不排斥学那些活了。
如今,非但没有婢仆伺候她,相反的,她反倒像个丫鬟兼厨娘似的在伺候着罗森殿,如果当初养尊处优的她不学做家事,只怕现在得让他骂得狗血淋头了。
“那个愣小子最近还是老做些、说些惹人厌的怪事吗?”
艾凝正在吴大婶家学做布靴,对于这个问题笑而不答。
“他还真是固执哪……”她光从艾凝的脸部表情就能读出答案。
“也许他真的很讨厌我吧?”
一想到有这层可能,艾凝脸上的光彩立刻因笼上轻愁而黯淡。
“不独独对你,他对每个年轻、未婚的姑娘全都排斥。”关于这点,她这个老邻居实在太了解了,“怎么样,要不要我去说他几句,要他别再耍花招教你自动毁婚了?”
她连忙摇头,“不要,我没关系的,您千万别去责骂罗大哥。”
“瞧你那副紧张又心疼的模样,我看那愣小子的心还没被你给收服,你倒是先把自己的心送给他罗!”
吴大婶说时还笑出了几道鱼尾纹,被一语道中心事的艾凝整个脸红通通的,犹如彩霞一般娇艳。
没错,虽然罗森殿老是孩子气地故意要找她麻烦、惹她生气,可是她对他从一见钟情到日久生情,却是越来越喜欢。
原本她还有些怀疑他的那些“劣行”是本性,但是从他那天因为担心她手指上的割伤而流露真情时,她就开始习惯天天看他扮坏“演戏”了。
想跟他厮守一生。
最近这样的念头老是在她心上萦绕不去。
一开始她根本不在乎罗森殿到底喜不喜欢她,只想着若能嫁他为妻,就能倚靠他一身的本领和总捕头的身分去跟后母对抗。
可是,她现在好在乎,真的好在乎!
所以罗!只要一想到排斥女人的他可能一辈子都把她当累赘、祸害看待,她心里便充满无力感。
“别又皱眉头了。”
吴大婶按了一下她的眉心,抬抬下巴示意她看向窗外渐暗的天色。
“该回去准备晚饭了吧?你家那口子应该快回家了。”
“大婶……”
艾凝羞赧地以娇嗔的眼神抗议她故意以言语调侃她。
吴大婶和蔼地笑着拍拍她的粉嫩小脸,“好了,快回去吧!”
“嗯!”她收拾着自己手上的针线,“大婶,那这些就继续寄放在您这儿罗!”
“知道了,反正你要等到那愣小子生日那天才送嘛!你的一番心意我会替你仔细收藏啦!”
这次被揶揄她也没话说了。
谁教她当初要吴大婶教她缝靴时,早就挑明说过是要送给罗森殿的。
“那我先回去了。”
“加油喔!今晚也得忍耐下去,还有五个月呢!”
艾凝回头看着替她加油打气的吴大婶,点点头,微笑着离开。
***
明明都已经回到家门前了,罗森殿却裹足不前,难以决定要不要敲门。
“唉!我看还是不要算了。”
他转过身,对着跟在他身后的两名部属李大和林百贵摇头皱眉。
“头儿,你别又三心二意了。”林百贵拍拍他的肩低声说。
“是啊!我们是看不过你天天一副郁郁寡欢:心事重重的模样,所以才好心的想了个计策要帮你赶走死缠着你不放的那个女人,你就别再婆婆妈妈的了。”李大说。
“我就怕你们两个会越帮越忙。”他也实话实说。
林百贵拍胸脯保证,“安啦!要治女人就得找女人,我今天可是不惜重资请来‘天香阁’的红杏姑娘来帮忙,保证马到成功!”
“是吗?”
这个保证实在值得商榷,这个一向以糊涂闻名的属下出的主意,总让他觉得好像不太妥当。
“别再考虑了,我和百贵就在窗边看动静,你进去吧!”
李大说着便举手敲门,罗森殿看着艾凝前来开门,也只有硬着头皮先进屋再说。
一开始还是一如往常,她上菜、他动筷,只是,心中有事的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也忘了要耍坏继续批评她做的每一道菜。
如此安静的他可让艾凝觉得不太习惯了。
“罗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
他被问得微愣,“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