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杜斐如心情沉重的重叹了一口气,双眉紧蹙的望着手上的文件,一向不认输的她,此刻却是感慨万千。
在台湾她是个著名的女律师,外表干练的她从未曾与柔弱画上等号,甚至因其在工作上的辉煌成绩而被称为“女金刚”,而现在她这个女金刚却无助的坐在自家客厅里,脸上尽是无语问苍天的无奈。
刚下班回到家的周弘仲,随手放下公事包,见老婆一脸愁容的呆坐在客厅中,关心的走向她。
“斐如,”他拍拍老婆的肩膀,“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你的脸色这么差?是不是接到了什么棘手的案子?”
杜斐如转头一脸挫败的望着老公,“我在烦羽若的事!”
“羽若!她怎么了?”他眉头微锁的问着。
“她又落榜了。”
“不会吧!都还投放榜呢,你怎么知道羽若没考上?”
杜斐如苦笑的说:“并不是我对羽若没信心,也不是我能未卜先知,是因为她的成绩连填志愿卡的标准都不到,落榜早已是既定的事实。”
“不会这么惨吧!”
“你自己看!”她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将手上的成绩单拿给他。
“天啊!她简直是每下愈况,成绩竟然愈来愈差!”
“现在只要闭上眼睛随便一捉,大学生就有一大把,为什么局偏羽若就是考不上呢?我甚至不敢奢求她考上国立的学校,只求她能够考上大学,但她却……唉!”她摇摇头,重重的又叹了口气。
也难怪他们会这么落寞,想他们夫妻俩,一个出身律师世家,一个出身医生世家,正是所谓的书香门第,两个家族的成员莫不以自己优良的基因为傲,个个也都有傲人的成就,周羽若可算是意外中的特例,要不是她长相与母亲酷似,八成被认定是抱错了的婴孩。
“会不会是你太宠她了,从来舍不得给她压力,所以……”因为孩子的教育问题一向是老婆在处理,所以他才会有此一问。
“你这是在怪我吗?”杜斐如不服气的反驳:“要论宠爱,你才是始作俑者吧!打从她一出生你就把她当小公主似的溺爱着,连大声一点对她说话也舍不得,才会造成她满脑子尽是风花雪月,简直像是生活在童话世界中的洋娃娃。”
“别气,别气,我没有怪你。”他赶忙安抚的拍拍老婆的肩,他老婆可是知名的女律师,想在话法上与她争锋,那简直是自讨苦吃。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你说的也对,也许我这个做母亲的是该多负一点责任。”
“不,别这么说!生儿育女本来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岂是单方面的责任呢?我只是无法理解,为什么我们会生出这么个……呃,‘与众不同’的女儿。”
“或许羽若本来就比较特别吧!否则怎么会在我们避孕那么多年后又生下她呢?”
当初为了要不要生下她,可让他们夫妻俩费尽心思,最后他们认为这是老天爷送给他们的礼物,决定好好迎接她的到来,而这个迟来的女儿也着实带给他们许多欢乐,但一味宠溺之下,使得她的学习计划晚了她的三个哥哥一大截,输在起跑点的她,可说是每下愈况,不但课业一团糟,甚至连考个大学都成了登天难事。
“唉!”他们夫妻俩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接着只能相视苦笑。
“反正羽若还年轻,让她再补习一年吧!也许明年就会有所转机了。”他安慰的拍拍老婆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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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羽若怯懦的躲在楼梯的转角处,心情低落的望着客厅里愁容满面的爸妈,然后怅然的走回房中。
她神色黯然的坐在书桌前,沉重的叹了一口气,桌上琳琅满目的参考书让她益发烦闷,她干脆起身离开书桌,漫步来到落地窗前。
“唉!”她轻叹一声,忧郁的倚着窗框,感慨的远望着宽敞的天地,天空是如此湛蓝辽阔,为何独独她的内心却是狭隘而乌云密布呢?
她眉头微蹩的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从窗户往外望去,恰好是家里的花园,在寸土寸金的都会区中,能拥有自己的花园,父母的成就自然不凡,她大概是父母一生中遇到的最大考验与挫折吧!
唉!她又何尝愿意让父母失望呢!无奈自己真的不是读书的料,不管她如何勉强自己,联考的成绩依然惨不忍睹。
唉!她郁卒的想着,家里的成员个个英文说写流利,理化、数学更是别具天分,为什么唯独她与知识绝缘呢?要是这些知识能像白米饭一样轻松吞下肚,那该有多好啊!无奈知识跟她就像是磁铁的同极一样相斥,她费愈大的劲反而只会将知识推得愈远。
周羽若双手托着腮,哀怨的望着窗外,看着无忧的白云,她忍不住想着,如果她能像窗外的白云一样,悠闲的随着自己的心情变化各式各样的形态,而不必因为别人的期望而改变,那该有多好啊!
如果她只是旷野中的一朵小花,自然的随着四季变幻姿态,也许随着风雨而化为乌有,只能期盼来春再展丰姿;也许攀折于他人之手,只留下短暂的美丽,但至少没有人期许她必然展现什么样的姿态。
如果她能成为潇洒的风,也许只是酷夏中徐徐拂面而去,替人们带来一丝凉意,或伴着云邀游四方、或伴着绿树婆娑起舞。或伴着湖泊弹奏出一曲曲旋律,多么自在啊!
如果她能成为天空中飘下的雨滴,或为干涸的大地带来滋润,或只是顺着河水流向大海,成为浩瀚大海中的浪花,享有吉普赛人似的自由,那样的人生多丰富啊!
可能是发呆太久,所以周羽若支撑着下巴的手掌突然滑落,让她的头疾速往下掉,她这才惊呼一声的回过神来。
“天啊!我又在发呆了。”周羽若眉头紧锁的走回书桌前,意兴阑珊的趴在成堆的书中。
“如果联考的题目是‘发呆’,我一定拿状元,可惜他们就是喜欢考我最差的科目。”她嘴角微微一垂,颓丧的拨着桌上的数学请义。
三次了,她已经为了取悦父母而参加三次大学联考,也失败了三次,还要继续下去吗?如果不,那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个伟人,也不认为自己会有什么伟大的理想,但梦想总是有的,而梦想之所以是梦想,大概是因为梦想与现实总有一点距离吧!
“如果爸妈知道我的梦想只是希望成为一个平凡的家庭主妇,大概会崩溃吧!”她自嘲的一笑,打开厚重的讲义,开始她的专长——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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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这是个自由平等的世界,阶级之分早已落伍,但又有谁敢说阶级之分已远离我们身旁呢?财富与地位很明显的划分了阶级,有钱有势的人总是显得那么高高在上,莫怪有这么多人渴求名与利了。
“云顶餐厅”坐落于市区中,强调的是它的独特与高级,整个餐厅豪华、高贵得有如皇宫一般,这里并没有会员制度,完全对外开放,但它的高价位却让绝大部分的人望之却步,很自然的也就成为名流高官专属的餐厅。
午后时刻,轻柔的旋律在“云顶”的每一个角落回荡,一对男女悠闲的坐在落地窗旁的位子,品尝著名酒。
方培磊轻轻放下手中的水晶杯,礼貌的盯着女伴的眼睛,问道:“你知道你父亲曾跟我谈过联姻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