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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页

 

  到底不能不上超级市场买一点日常用品与食物,于是穆澄出门了。

  随便搜购了一些必须品之后,穆澄挽了两袋东西,就走进超级市场的升降机内。

  车房是最低一层,然,穆澄没有车,她正打算放下胶袋,按动G字,就有位男士冒失地直冲进升降机内来,且以极快的速度按动那个闭门掣。

  穆澄不经意地抬头看对方一眼。

  吓得有点天旋地转。

  之后,穆澄就没有了知觉。

  一定是过了很久很久之后,穆澄才转醒过来的。

  穆澄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不过像平日睡醒了一觉似。

  是应该起来了吧,睡得太多,恼子会变得实鼓鼓的,根本不能再好好思索,构想写作题材。

  她往左边望去,枕畔空空的,陶祖荫已经上班了吧?

  这些日子来,穆澄很心绪不宁,更加颠倒昼夜,每每在丈夫起床上班时,她还在睡梦之

  中。

  穆澄慢慢坐起身来,她看到一种异象。

  穆澄用手擦一擦眼睛,看清楚,眼前仍然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房间的布置跟自己一向的住处不同。

  难道陶祖荫把家私调过位置安放吗?

  不,根本连墙纸、家具、窗布。全部都不一样。

  房间大得多,漂亮得多。

  一室都是耀眼的白。

  白色的窗布、白色的墙纸、白色的地毡,连家具以致于被褥.都是各种深淡不同,而互相调协着的白。

  房中唯一的色素,就是那分散着放的盆栽。还有,在妆台上,放着一大蓬白色的百合与星花,周围伴以些少青葱的绿。

  百合与星花,天,穆澄整个人坐直了。

  一切刚才发生过的情景都重新出现在穆澄的脑海里。

  她不是到超级市场去买菜吗?她不是走到电梯内。正要伸手按掣,就有人冲进来吗?那个男人,不正正是曾经闻进过她家里来那个叫清的读者吗?

  对,就是他。

  他是送穆澄一蓬一蓬又一蓬大大的白色百合与星花的怪人。

  穆澄问自已,现今究竟身在何方了?

  越想越觉得恐怖,穆澄禁不住大声叫喊:

  “天!这是什么地方?是什么地方?”

  她一骨碌的走下床,亦着脚,冲向房门,房门是锁上的。

  她走不出去。

  回转身来,穆澄认清了周围环境,的确不是她居处的睡房。

  她被人掳带、幽禁于此。

  被那个叫清的男读者吗?

  穆澄突然的失声惊呼。

  房门就在此刻开启了,走进来的人,不出所料,正是他。

  “你为什么带我到这儿来?这儿是什么地方?”

  穆澄不敢走近清,她只是背着墙,一直瑟缩的退到墙角,确定自己不会腹背受敌,然后,她瞪着眼看那个男人。

  清的面容是寂静而祥和的,眼神平静得似乎缺了生气,他对着穆澄微笑,没有半点恶意。他且开口说话:

  “你睡醒了?”

  “我怎么会睡在这儿的?我不是在超级市场买菜吗?”

  “是,买完了菜,我把你带回来!”

  “放我走,这儿不是我的家!”

  穆澄太觉着危险了,她鼓足勇气,提出要求。

  清没有反应。她仍然望住穆澄微笑,很温文的,并无半点恶意的微笑。

  “清,听见没有?”穆澄开始咆哮:“放我出去。你躲开,让我出去!”

  “这儿是你的家!”对方说。语调是随和而自然的。

  “不,不,这儿不是的!”

  “澄,你想想,你自己说过什么?”

  “我说过什么?”

  “你说,你喜欢远离所有人群、社会。有人能静静的照顾你、爱护你、养活你,让你毫无烦忧,悠悠然地,不用再想念婚姻、事业、亲朋戚友、以及开门七件事的柴、米、油、盐、醋、酱、茶,只要安安稳稳的活着,直至老死!这儿就是你的理想居所了,你会得到你梦寐以求的一切。”

  穆澄吓得竭斯底里地尖叫,然后整个人使劲地冲向房门。

  清的身手是敏捷快速的,就在穆澄飞扑过来的那一刹那,他把身子一闪,退到房门外面去,再把房门关上。

  穆澄拼命槌门,大力的、抽尽她体内每一分精力,集中在双手,槌着门。

  门,紧闭着,完全没有回应。

  外头与里头,都没有回应。

  空中只响超了穆澄自己的哭叫声。

  声音由大、而细、而微弱。

  穆澄整个瘫痪在房门前的地毡上。像在烈日下奔跑完的一头狗,不住的在喘气。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穆澄傻笑,她给自己说。这只不过是一场恶梦而已。

  连日来,只因顾虑太多。精神疲倦,最容易使人造梦。

  才不过在多天之前,梦见自己的书被人抛进大海里,怎么会有其事呢?结果不是白白被吓一场罢了!

  故而,只消盖上眼睛,一会儿再睁开来,就会发现。仍旧躺在八百尺的太古城小公寓内了。

  真是的,那小笼牢不知要陪伴自己多少年,要摔开它。老是摔不掉呢!

  过一阵子,一切就会得回复正常了。

  穆澄把身子卷成一圈,瑟缩住白地毡之上。

  过了好一会,她睁开眼,情况一点都没有变,她依然看到一个陌生的环境。

  穆澄紧紧的握着拳头,捶在白地毡上。

  她痛恨白地毡,生生第一次痛恨白色的一切。

  原来,穆澄是很钟爱白色的。

  她曾在买进太古城那间小公寓时,跟陶祖荫为了装修问题,生了颇大的意见。

  穆澄希望装修得一屋的白,图个清爽明亮,人生活其间,也会得轻快玲珑起来。

  可是,陶祖荫反对。

  理由是白色易惹尘埃,姑勿论穆澄如何保证会弄得家居清洁。陶祖荫只是不肯。

  为了免伤和气,穆澄迫得迁就。只要求丈夫让他把睡房额外处理。

  陶祖荫依然坚决反对,于是连睡房的地毡都是栈棕色的。

  不是白,绝对不是,是浅棕色。

  穆澄在此刻多么的渴望自己躺在浅棕色的地毡之上。

  她开始啜泣,开始嗔怪自己。

  作家真是太爱幻想、太爱制造故事,怎么可能因为一位读者曾给自己送过一大蓬的白色百合与星花,又因这阵子情绪起跌太大,就联想到人家把自己掳带幽闭起来了?

  她穆澄只不过是个普通女人,守着她一辈子。有什么用?

  一定不是一份喜悦,而是一份负累。

  无人在世上会嫌麻烦不够多的。等一会儿,幻觉就会自动消失。

  就算真有其事,那读者也不过是因为热情之故,跟她开一个玩笑而己。

  这个玩笑是大了一点。然,不相干,等会穆澄会给他说:她不再怪他了,只要他放她回去就好。

  自己那呕气的丈夫,再无心于妻子,也是会负起码的责任与担挂的。

  对,陶祖荫一定会四出找寻她,他到底是自己的丈夫。

  他甚至会报警。对,他一定会。

  穆澄告诉那个清,她丈夫是会设法来救她出去的。

  她要告诉他去。

  都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穆澄时而迷惘,时而清醒。

  她觉得困倦,而且饥肠辘辘,因而,穆澄轻轻的蠕动身躯,以抵销体内一种越来越难受的感觉。

  忽然,耳畔有着声响,有人开门进来。

  穆澄立即尽全力作了个翻身,打算在地上爬起来,立即冲出门口。

  可惜,太迟了。

  清已经将房门关上,并上锁。把那锁匙放在口袋里。

  情况似乎更糟糕了,现今只有他和她两个,一室共处。

  “澄,我来给你送饭。看,都是你喜欢吃的,清清淡淡的小菜。”

  清把一个托盆盛载的食物放到妆台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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