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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页

 

  我怎么能忍得住笑呢?陆湘灵看见我身边有邱仿尧,于是她就需要一个单逸桐,去证明她的身分、地位与魅力。被她比下去的不是我,而是她曾经挚爱过的杜青云!当然,我不能再天真、再轻率、再大意。陆湘灵对杜青云的感情可以如此单薄,也不见得杜青云对她,就完全死心塌地、誓无异志?可能都是一样地在挣扎求存,以致争取飞黄腾达的手段而已。

  第十三章

  对杜青云,一就放他一马,一就穷追猛打,不容有失。很明显地,现今已势成骑虎,注定姓社的气数将尽,我非要他一败涂地不可了。

  打蛇必须打在七寸之上,以绝后患。

  故此,感情上,我以陆湘灵的变志挫折他。事业上,我全面包抄,教他无转圜的余地。

  翌日,我起得很早。

  回到利通银行主席室,即以直接电话摇给夏理逊。

  “好像有一个世纪不曾听到你的声音?”对方说。

  “一切来就绪,不敢骚扰,我跟你上香港会所喝杯茶,或吃个午膳如何?”

  对方静默了一秒钟,即答:

  “这个下午,我上你办公室来拜候好了!”

  答复已极明显,如果夏理逊没有意思跟我谈条件,他不会这么紧张,不愿我跟他一同出现在公众场所。

  本来吃顿商业午饭是绝对正常的事,之所以变得鬼祟与特殊,纯为当事人心里头作怪。

  当复理逊坐在我的办公室之后,我开门见山地说:

  “英伦威士达区那幢洋房装修妥当,律师楼亦已备好过户手续,只等你把新业主的名字通知他们即可。”

  我把受委托的律师名字及联络电话亲手交给夏理逊。

  他接转了。似是毫无犹疑地接转了。

  “福慧,你要我如何效劳?”

  我还未开腔,夏理逊就再加一句:

  “福慧,我重复从前给你提过的,有关我的原则与顾虑……”

  我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解释,我记清楚地说过的话。

  我说;

  “放心,一所小房子不算什么,你并不值得为了能在这个时候住得舒适一点而弄至晚节不保。老实说,这份送你的退休礼物,也有真心诚意的尊敬在内,但,恕我稍为小家子气,在向你敬意之后,也希望你可以在能力范围内顺手帮我一个忙,如此而已。”

  跟政府高官有交情,对商务上的好处难以言宣。名义上,商家跟政客互相切磋商务知识,交流政治意见。实则上,一两句回应式的批评出自当权者之口,已满是玄机,价值连城,有意无意之间的见解,所泄露的口风,经常足以替精灵如我父的商家带来意想不到的巨大收益。夏理逊从来不是个贪官,唯其如此,才使他如今两袖清风回故里,我算是报答他多年以来的照应也好,算是尊重他不留在异乡为异客的气节也好,送他一份厚礼,不为过甚。

  当然,我不否认,我也不至于是个施恩莫望报的人。我问:

  “粉岭近高尔夫球会附近现今有一大片的工厂地皮,只准兴建平房式的工厂,政府曾有消息透露过,容许补地价,以便改建商住用的多层大厦楼宇,可有此事?”

  “这个建议一直存在着,讨论过多次。只为香港厂家北移之势已日趋大定。城市中心的商住用地仍见不足,故有在新界建立一个新的商业区,让那些跟大陆有密切商务来往的机构大本营自市区迁移至新商业中心,既有减低成本的直接实惠,更收与内陆交通便捷的效用。”

  “那是说,这个计划势在必行?”

  “迟早问题。”

  “是迟呢?还是早呢?”

  “老实说一句,还有很多相关的问题存在,不可能过早。”

  “最低限度在你任内不会批准平房工厂地皮补地价改建,是不是?”

  “我想那不是我急于要离任前完成的工作。”

  “没有人知道你的这个预算?”

  “还没有作过结论性的披露。”

  我大大地吁一口气。

  我坐直了身子,认真地问:“请回答我一句话,以假消息刻意误导别人,对你来说算不算是为难之举?我意思是,你如果真的认为这也罪无可想,英国的房子仍然诚意地请你接受,不用牵挂回报了!”

  夏理逊是沉思了那么一阵子,才昂起头答:

  “无功不受禄。福慧,你对我的尊重,实在也不一定需要通过物质来表示,我一样感谢。最低限度,在我行将卸任之时,能如你般坦诚待我的人并不多。虽说在上任风光之时,已可想像下台肃杀的情况,然,还是要身历其境,感触才透彻。”他轻轻叹息一句。

  “至于你的那个问题,也真在乎所谓假消息是假到哪个程度,如果是无中生有,那我心上极不好过,实在也难于启齿。不过,若然消息不是伪造,只是及后因时地人有所转变而得出个始料不及的结果,我并不认为是力所不逮。当然,还要看对待什么人?”

  我还未及回应,夏理逊便答:

  “我这最后的问题实在不是问题,我看得出来,对杜青云你一直耿耿于怀。”

  “对。”我很爽快的答。

  “福慧,就算我并不认识你,我跟你家亦无数十年交情,我仍认为一个有为的青年如杜青云,绝不应以残害一个女人的心灵与资产,去建树自己是情有可愿的行为。毕竟,年轻就是本钱,他们大把时间、大把机会在手,犯得着如此性急?”

  我静听着夏理逊的说话,表面上是说给我听。实际上,是他自言自语,向自己交代,进行良心合法化。任何人要明知故犯时,都必有这个历程,包括我在内。

  “冤有头,债有主。这是你们中国人笃信的道理。可是,福慧,一定要亲自下手?或者……”夏理逊继续说。

  我这下子可立即沉了脸,以眼神阻止他再絮絮不休地讲下去。

  夏理逊对我的反应,微微错愕。

  “当然,”夏理逊说:“你的心情我极之理解。”这就是说,他答应相帮了。

  我立即打蛇随根上:

  “杜青云的联艺在元朗有一块面积极广的容器厂地皮,他已在大举北迁,于内陆设厂经营,一直预算向政府申请补地价,改建工商两用大厦。”

  “我知道,他曾托人问过这方面的消息。”

  “那就不用我再解释了。”

  “是欲挫先扬,还是……”

  “让他以为富资可以唾手而得,给他多一点鼓舞性的资料,然后在你离任前把补地价一事拖延。成吗?”

  夏理还终于点了头。

  战云已然密布。一旦面对生和死,人的抉择往往使性格趋向残酷。因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每晚躺在豪华舒适的大床上,仰望着窗外的明月流星,心情竟像战壕里的瑟缩兵卒,明朝的命运,竟是如此的不可知。

  这个午夜,忽然心血来潮,整个人自床上弹起来,坐直。

  有一点奇怪而恐惧的预感,像血战将临。

  果然,床头的电话石破天惊地响起来。

  在这个清冷幽静的时刻额外地吓人。我伸手接听。

  “是我,你睡了?”

  霍守谦。

  “嗯!”我应着,把身子立即缩作一团,拱着背,双手抱着电话,像刺猬遇上了敌人,立即备战,要对方无从下手。我怎么会觉得霍守谦如此地恐惧?

  “你在床上?是吗?”

  我没有答,他的说话很不得体。

  “我想你,福慧。”半晌。“你还在吗?”

  “嗯!“哦只能如此。“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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