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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离开他是最大的惩罚,那对我是至大的荣宠了,是吧!

  有他这句话便足够了。

  女人是要面子的,于是我柔柔地说:

  “好,那你就不要做我不喜欢的错事了。”

  “不,我不会,我不会!我答应你从今天起,我只爱你一人。”

  连连几声的承诺之后,对方把我拥抱得更紧。

  我那丰满的胸脯压在金信晖宽敞的胸膛上,产生一种备受保护的畅快感。

  我多么地不愿与他分开。

  直至房门口有人轻轻地咳嗽一声,才从迷惘的回忆中转醒,我慌忙推开了小叔子。

  “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走进来的是惜如。

  不知怎的,我竟涨红了脸,讷讷地跟她打招呼。

  也许是惜如望着我的眼神怪异得难以形容。

  可以这么说,她的整张脸都浮现着一股邪里邪气,象一个已在歧路上行走的人,忽尔寻着了个同道中人,于是做出会心微笑似的。

  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的?

  我有什么歪行恶念是跟她扯得上的?

  这无疑令我内心不住战栗,一时间不知所措。

  我开口问惜如:

  “找我什么事?”

  “金旭晖找你,有事要跟你商量。”

  “好。”我挺一挺胸,跟着惜如来到客厅。

  真奇怪,打从什么时候开始,惜如当了金旭晖的跑腿。抑或,这只是我的多疑?

  坐在客厅上的除了金旭晖之外,还有健如,以及三姨奶奶。

  后者把咏诗抱在怀内,样子还算是相当和悦的。比起金旭晖来,三姨奶奶显得安详。

  我坐了下来,问:

  “你找我有事”“对。”金旭晖说,“我们现住的地方显然不够用了,也不必住得如此狭隘,实在金家在这儿的人丁已不少。”

  我点头。他提出来更好,这屋子还是用尽了我带到香港来的积蓄才撑得住租项的。如今可以说整个金家人都在此落脚,没有人提起要分担我的负担,实在也说不过去。

  我说:

  “这也正是我打算提出来的,这屋子自顶手至租金,都由我来付……”

  话还未讲究,金旭晖就说:

  “大嫂你口袋里的钱,在未曾分到遗产之前,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这句话无疑是极之气人。

  在座各人如果为住屋问题操过半点心,我无怨。实情呢,是把重担子放在我肩膊上,不管我死活。回头我让各人都有瓦遮头了,就来说这等风凉话。

  可是,我才张口要反驳,健如就说:

  “我们不必谈些表面功劳,把金家撑下去,人人有份,谁口袋里的钱不是金家的钱了,这是毋须置疑的。”

  金旭晖答:

  “话说回来,大嫂,我们打算搬。金家的遗产之中,有一幢楼在麦当奴道,一共四层,正好合用。如果你愿意留在这儿不搬的话,也是可以的,我们并不勉强你。”

  “这样子,你就不必说我们踩着的那片阶砖是由你付钱提供的了。”健如没有忘记我斥责她的每一句话,伺机报复。

  能跟他们分开来住,简直是天大的喜事。

  时至今日,住在一块儿,朝见面晚见面都是一张张要计算自己的人的脸,太令人气馁了。

  我本想立即答允,翻心一想,问:

  “我若留住于此,那么,麦当奴道那幢房子,你们打算怎么个分住法?”

  金旭晖把眼神掉向他母亲。说:

  “妈,你来宣布你的打算好不好?”

  三姨奶奶像如梦初醒的样子,有点期期艾艾地说:

  “我看呢,是这样的。我年纪大了,上上落落不方便,故此,地下的一层,归我住吧。二楼打算给旭晖,照他说,现在的环境再回美国攻读是不适宜的,实际商场经验也是教育。

  既是决定呆下来的话,成亲是早晚的事了。成了亲,自然是要一家一住,独门户的方便,尤其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金旭晖不耐烦地说:

  “你别说其他的无谓话好不好,把该交代的说完就成。”

  三姨奶奶回一回气,便道:

  “是的,我的意思是二楼归旭晖,三楼归耀晖,四楼自然是属于信晖一房的,这样子分配,大嫂,你看成不成?”

  整幢房子都是牛鬼蛇神,蛇鼠一窝,真叫人无奈。

  “大姐,”健如慌忙补充,“如果你喜欢,不妨留在这儿,我搬出去,跟大伙儿一起住。”

  那就是说,健如打算占住金信晖的一层楼了。

  本来呢,这么个分配法是颇合情理的,但想到健如搬进信晖名下的一层楼,我却仍住外头,心理上有点不舒服。再说,我住的这一层,又由谁来付租金了,仍是金家公费管我往食吗?要不,岂非公然间离,甚至实行杯葛了?

  若要我还跟健如住一起,也非所愿。

  一时间,太多问题悬而未决,不知该如何回应。

  “大嫂,你怎么说了?”金旭晖问。

  这样逼在眉睫,叫我不能不做出回应。

  我忽然福至心灵,想起从前在母亲身边任事。有一次,母亲病倒了,由我看守大本营,总有点战战兢兢,怕做不了主,或拿错了主意。母亲就在病榻上教我:

  “心如,做生意有一招叫拖,你不晓得回答的问题,就用此诀,先不作答作实,其后再算。这中间的空当,你就用来搜集多些资料,细心思考,自然会得出一个结果来。”

  对,就这样把事情搁起来,再算。

  于是,我说:

  “我看,三姨奶奶这个安排是合情合理的。至于我是否准备搬到麦当奴道去住,过一阵子再算吧!反正耀晖究竟跟谁生活还是未定之数,这也牵涉到我们金家如何分配住所,对不对?”

  我的这番话,教金旭晖当场变了脸色,非常的不悦而又无奈其何。

  心里禁不住一阵快意。

  对这位小叔子,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他比我想象中还要阴沉,将来跟他交手的的日子并不见得好过。

  这么一想,惜如就接腔,说:

  “大姐,你真的还在打金耀晖的主意?”

  这句话冷冷地出于方惜如之口,难听得出人意料之外。

  再看她的那副表情,邪里邪气之中还带着阴侧与鄙夷,直叫人寒到心窝里去。

  这妹子的口气与态度,离了谱了。

  我疾言厉色地答: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对你大姐说话的态度吗?”

  “大姐,我的那句话有何不妥?你不是心里有鬼,才借题发挥吧?”

  我气得发抖,把这一口气忍住了,总要找个机会,给方惜如开一次谈判。

  我要好好质问她几个问题。

  一、她是姓方,还是姓金?

  二、她现今吃的一口饭、穿的一身衣、上的堂课、究竟靠的是谁?

  三、健如是她亲姊姊难道我就不是了?为何厚此而薄彼?

  四、在此紧要关头,她必须表明态度,究竟中立?还是站到哪一方面去?

  与其这样子暗斗,跟这对妹子,不如来个明争,更光明磊落一些。

  一旦开战,就是上场无父子,我不再需要顾念什么亲情。

  之所以准备开口跟惜如讲得一清二楚,其实心里头还寄存一个希望。

  但愿坦诚质询的结果是良好而光明的,可以铲除一些彼此之间可能有的误会,即使错在我,也有让我解释或纠正的机会。

  才不过有两个妹子,一个已铁定是世仇,我多渴望另外一个可以紧握着我的手,予我支援。

  说到头来,是切肉不离皮。

  方健如若不是爱上了她姐夫,男女私情盖过了骨肉之爱,不至于势成水火至此。

  然而,我的一丝希望随即破灭。

  放在眼前的事实,令我惊骇至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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