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是半个泰国通,带你去看佛寺好不好?”程梦龙问。
“今天之内,我是你的了,多烦好好照顾。”
梦龙爱笑,笑掉一切的尴尬,
于是,我们换过一身轻便服装,开始做游客。
一条粗糙的牛仔裤,一件淡蓝纺恤,把程梦龙衬托得更青春。
她也把我从头至脚,轻快地瞄一下,然后赞叹道:
“感谢主,你没有换上猎装!”
我哈哈大笑,这女子真是一言一动,都有深意,如此的深得我心。
那条修长的泰国水船,由我们包起一天,当作座驾,满城满市地逛!
水浊人清,过尽条条脏不可言的渠道,我欣赏的始终不是眼前景物,而是眼底情人!
至少在今天今时,让我私底下拿她当情人看待,这又有何不可?
快乐与满足,通常只是个人感受,由不得旁人妄议。
我未曾试过有如此轻松愉快,貌似世外桃源的日子。
在我眼前的世界,没有了明争暗斗,没有了华尔街传来的警钟,没有了政府微妙的隐喻,没有了欧洲货币的起跌,只有一口气自平地攀至佛寺顶楼,俯下头来大声叫我快快追上去的一个程梦龙……
玩足了一整天,我丝毫不觉疲累。
把梦龙送回房去,我问:
“今晚跳舞,好不好?”
梦龙摇摇头,又点点头。
连她都玩得忘了形,轻松得如小孩儿。
我没再等她答,只说:
“7时半,我来敲你的门。”
程梦龙的房门再为我开启时,她穿上一袭白色的纺纱束腰宽身裙,领口开得低低的,挂了一条白金项链,中间有颗两克拉的圆钻,闪闪生光。那成色十分高,我骤眼就能看得出来。
身家一沾到8位数字的女人,我们还能怎样侍候?
她在示威?
我听过那班跟我出身的老伙计说,现今老婆盯得最紧的,不是小明星小舞女,而是这起肯以身相许,不讲金,只讲心的知识分子。万一在工作上头,一旦把丈夫缠上了,要甩身可真麻烦。尽要把全家大细全部抬出来压阵不可,单是老妻独个儿要生要死,肯定斗不赢。必须上有80高堂,难以舍弃,下有亲生骨肉,还须提携,总之上下夹攻,还加一大堆亲朋戚友的流言批判,才勉强能力抗强敌,把个老公抢回来。
这等有身家,有学识的女人,听说最难缠。
可是,说到头来,我练某怕些什么?有程梦龙如此身分、头脑、条件的女人真肯跟我谈心,我有什么不肯?
君不见名满香港的老方,身边跟着个为他王国管事务已30年的邓小姐,现今虽已半老,仍是风韵尚在。听说,单是为方氏集团节省的开支,以千万计。
这又有何不好?身边多个关系密切的自己人,几时都好过伙计。现今的得力助手,尤其对财经略有见地的,喊价高到离谱。这也难怪,1997当前,人人都自比电影明星,没作长远打算,只管这三五年头的享,
不会有多少个女人还在今天坚持要我离婚了吧?这么老土?
烛光晚餐,别饶情趣,更添我非非之想。
悠扬的音乐奏起来,我和梦龙共舞。
她轻盈得有如粉蝶,把满场宾客的眼光都吸引过来,将这么个可人儿带在身边,真的有好有坏。
既能使人顾盼自豪,又令人忧心戚戚。
怎能金屋一所,锁在里头,只供练某支使才好。
一念至此,我手心就冒汗。
占有之欲已一发不可收拾,如果真的得不到她,如何是好?
我喜欢速战速决,很忌拖泥带水。
第五章
舞罢,返回座位。
烛光摇晃,照得见红颜凄迷清丽,动我心弦。
我呷了一口酒,问:
“今日之后,有没有重新打算?”
问的含蓄,答的爽快:
“决定辞官归里,回美国去潜心写作。”
我惊骇万分,完全想不到有此答案。
“为什么?我不知道你有写作兴趣。”
问得多笨,我不知道的事才多呢。
幸好梦龙没出言取笑,她很温文仔细地答:
“天分还有一点,兴趣一直不浓。”
”何解又毅然决定,作此打算,现今世纪,多的是投笔从戒,你倒打退堂鼓?”
“写出个名堂来,再重出江湖,”
我大大不以为然,道:
“那何必,业余还是可以应付?”
“不,处事要专,方能事半功倍。”
“写什么题材?”
“写尽人间险恶,世途沧桑。”
“梦龙,你自任判官?”我有点吃惊。
“练先生果然聪明盖世!贫不与富敌,富不与官争,我一个女流,无权无势兼无财,只好当只过河士卒。有分量的写稿人,官府都要忌三分,谁个以强权凌弱,我有权以笔伐之!”
“上山打虎易,开口求人难。这个我明白。要有什么委屈,宣诸笔墨,实属情理之内,可是文留千古,万一其中有所误会!岂不误人一生”
“真没想到练先生如此公道做人,值得尊敬!” 。
“哪里,我有时也是个受害者,那起会执笔杆,有地盘的小子,老是开我玩笑。要收拾他们,又冠以妨碍言论自由与尊严之名,然则,我的自由与尊严谁个尊重了?”
“说得再对没有的了。人海奇案多的是,要搜罗罪证,谈何容易?老是罗生门的故事,其奈之何。梦龙纵然不敏,断不致于当个糊涂之官。只是江湖独闯,试过遭人暗算,就得练武防身。判官之笔,一但握在我手,多少能起防卫作用。是否要使出来,权采自我。”
“谁个开罪了你,岂不惨情?”
“此言差矣,应该是谁个真真是狐朋狗党,欺世盗名,作奸犯科,欺凌弱质,才要顾忌。倘若自问光明磊落,我言之都不成理,社会上多的是明理之人,卫道之士,岂容我诸多放肆?”
真正的判官,永远是自己的良心。只有情虚之人,才会夜夜寒心,恐惧有日批判之至。
盖世聪明的竟是程梦龙,而非我练某。
看见梦龙,想起练黛华,真教我心痛。
一般年纪,见识学养思想谈吐何只千里,更遑论样貌了!
一个养在深闺,丰衣足食,逍遥自在,不知人间何世。
一个江湖勇闯,披荆斩棘,自怜自勉,独善其身。
还分明的吃过亏,受过苦,晓得坐言起行,保卫自己,兼伸冤雪恨。
这原是个你不仁我不义的世界,能够做进可攻,退可守的武装准备,谈何容易?
跟梦龙倾谈一夕,犹胜读十年之书。
我们谈至深夜,竟全无倦意。
岂只于此,我那非分之想都不期然飘然而逝。
莫非真的怕程梦龙有日笔下无情,丑化练某?绝不见得!江湖儿女,也讲一点义气。
练重刚只是尊重值得尊重的人而已。
我送梦龙回房间去,辞别之前,只作了这个要求。
“没有助手随行,你明天做一日义工如何?”
“当然!义不容辞!否则,更难辞其咎了。”
这程梦龙,真不好惹,却老是如此引人入胜。
笑声中,道了晚安。
我竟在曼谷度过意想不到的、愉快而圣洁的一天!
早上,还未到7时半,程梦龙的电话接到我房间来,说:
“要先吃早餐吗?车子8时半来酒店接!”
早餐设在我套房客厅,程梦龙一直絮絮不休地给我报道新闻,她的阅报速度神速,比较我的助手犹胜一筹。
我笑:
“梦龙,没想到你客串得如此认真?”
“谁不是在客串演角色呢?生命何其短促!”
又是名句。
练氏企业派驻泰国的代表姓马,老早等在酒店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