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结果如何,”他温柔地低语,“我都要谢谢你为我这么做。”
湘云抬头凝视他半晌,反握住他的手。
一听到梁中铭的名号,掌声比刚才更加热烈,大家都引颈期盼。
只见梁中铭面带微笑,拿着一个长盒子翩然走上台。
“各位先生、各位女士,很荣幸为大家带来这段表演。不过很多人只知道我会拉小提琴,却不知道我有另一项专长,那就是长笛。”
在众人的诧异声中,他打开盒子,拿出了一根长笛。
“现在我邀请我的好朋友,史湘云小姐与卫亚洛先生上台来和我一起表演。”
卫亚洛走到史湘云面前鞠了躬,伸出一只手臂,让湘云挽着他一同上台。
众人半是惊讶、半是好奇,梁中铭吹长笛已经够让人跌破眼镜,现在那位神秘女子以及卫亚洛居然还要同台表演,究竟是怎么回事?
梁中铭不理会台下人的交头接耳,“现在由我吹奏长笛,卫亚洛先生担任钢琴伴奏,而史小姐则为大家献唱这首歌曲‘天赐恩宠’。”
卫亚洛已经坐在钢琴面前,他给湘云一个鼓励的笑容,湘云则对他点点头。
悠扬深沉的长笛声缓缓响起,配上澄净婉约的钢琴声,构筑出庄严肃穆的气氛,宛若置身教堂之中,随着和谐的颂诗之声虔敬的祈祷。
湘云深吸一口气,开始演唱。
她的咬字十分清晰,显然受过正统古典音乐训练,声音高亢嘹亮,但是没有尖锐冰冷的感觉,充满了柔情与魅力。
她的歌声回荡在整个大厅里,温暖了空气,穿透每个人的血肉,直达人心,让那些镇日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社会中打滚的听者,不由自主地记起早已遗忘的赤子之心。听众如醉如痴,整个人似乎透过歌声的洗礼,涤去了满身罪恶,得到了净化和救赎。
当最后一个音符飘散在空中,琴声与笛声都已经静止,全场都还笼罩在刚才神圣美妙的氛围之中,久久不散。
没有人注意到,那位红发苏格兰老人呆若木鸡,怔怔地注视着台上的湘云,两行清泪静悄悄地滑落。
梁中铭和卫亚洛也都被刚才的歌声震撼住了。虽然他们事先排练过,但是他们没想到湘云竟能发挥出这么强大的能量,而且他们刚才的演奏配合地天衣无缝,那感觉如此神奇美妙,他们心底受到纯粹的感动,完全忘了原本这么做的目的。
“小湘,你唱得真好,比起职业的女高音毫不逊色。”卫亚洛竖起大拇指。
“那要感谢育幼院院长的教导。”
育幼院院长曾是意大利一个颇有名气的抒情女高音。
突然,现场爆出一阵掌声,只见雷浩用力地拍手,在他的带领之下,全场宾客才如梦初醒,疯狂地鼓掌叫好。
湘云提起裙摆飞身下台,扑进他的怀抱,“我表现得如何?没有让你丢脸吧?”
不管别人的评价,她一心只想得到他的赞美。
雷浩紧紧揽住她的纤腰,心海激荡翻腾。刚才这个小女人再一次行使了一个奇迹,虽然他事先知情,但是在聆听之时,内心同样受到强烈的撼动,心灵得到了完全的救赎。
“你真是一个天使,小湘。”他将她紧抱在胸前。
忽然另一头起了骚动。
“有人昏倒了!”
“赶快叫救护车来呀!”
湘云转头一看,大惊失色,“糟了!是艾略特先生!”
第七章
艾略特被送到医院急诊室,他原本就有心律不整的毛病。
“我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湘云坐在急诊室外面,绞着手,极为不安,“如果有什么万一,我……”
“这怎么能怪你呢?”雷浩搂着她,给个她安慰,“你也是出于一番好意,不是吗?”
“但是……”
“你同时也是为了我。”他知道她的焦虑,“如果真遭到天谴,就让我来承受吧!”
同样在焦灼等待的傅伟力听到他们的对话,脑子里电光一闪。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们预谋的。”他忿忿地指责,“雷浩,你太卑鄙了。竟然想谋杀我的客人来破坏我的订婚酒会跟生意,你怎么这么没有人性啊?”
“住口!”一旁的卫亚洛看不过去,“谋杀?你有什么证据啊?你看到毒药还是手枪?发什么神经啊?”
“你们根本是不安好心眼,跑来闹场的!”
“这里是医院,麻烦你们不要吵了。”雷浩出声制止,“傅先生,我很抱歉造成这场骚乱,但是我绝对没有破坏你的订婚酒会的意思。”
这个时候急诊室的门被推开了,医生走出来。
“大夫,病人的情况如何?”
“他没事,已经情形过来了,只是喝多了酒,加上他的血压原本就偏高,所以最好不要再让他受什么刺激了。”接着医生问:“他说他想见一位莎拉.史小姐,请问是哪位?”
“是我。”湘云站起身来,“他要我进去?”
“是的,不过我建议别讲太久。还有,别再让他受到刺激。”
“谢谢。”
雷浩也站起来,一脸担忧,“我陪你进去。”
“不用了,我只是去看一个病人。”她拍拍他的肩,“别担心。”
“小湘——”
湘云轻轻推开他,迳自走进急诊室,方石城拖住雷浩。
“别担心啦,虎子。他是病人,不会对她怎样的。”
“我……”雷浩掩饰不住焦急的神色。
湘云进入病房,悄悄来到病床前。
艾略特原本闭目假寐,一听到脚步声就睁开了眼睛。
“艾略特先生。”她有点局促不安。
“请坐,莎拉。”老人的眸光依然锐利。
她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一时之间气氛尴尬。
“我想,你们对我的调查真是无微不至。那首歌是我最喜欢的圣诗。”
湘云窘迫得不知如何回答。
老人的眼光逐渐迷离,“二十年了,噩梦终究没有办法结束。”
“如果你想说,我会是个很好的听众。”
他的声音变柔了,“我想你大概知道,我曾经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我的妻子安妮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跟我都是虔诚的基督徒,她是唱诗班的指挥,我是主日学教师。我们每天勤奋工作,星期天上教堂做礼拜,物质生活并不富裕,但是精神上始终很充实。在我们有了一个女儿凯莉之后,家庭更趋于完整。”
湘云静静地不发一言。
“喔!你绝对想不到凯莉这个小东西有多惹人疼爱。”老人的脸上闪着慈爱的光辉。“她那么乖巧、那么可爱,人见人爱,谁忍心去伤害这样的小东西?”
湘云悄悄地抬起眼睫,凝视着陷入回忆中的老人。
“但是只消一枚炸弹,我的世界便全毁了!”艾略特思及令他痛不欲生的往事,就开始激动起来,“该死的爱尔兰杂种,他们在电车上放定时炸弹,我废了一只手,安妮跟凯莉……”老人泣不成声。
湘云把手轻轻放在艾略特露出被单外、充满皱纹的手上,她的明眸也闪着潋滟水光。
“上帝没有保佑善良的子民,所以我恨上帝。”他目露凶光,强烈的恨意扭曲了他的脸部肌肉,“我丢弃信仰,不去教堂、不去碰触任何跟他有关的事情。我开始酗酒、在街上游荡、到处找人干架,因此丢了工作,我想我堕落了好一阵子。”
湘云叹息了。这个老人的确有这么做的理由,很多像他这样遭遇的人恐怕不是一蹶不振,就是偾事嫉俗、心存报复,成为魔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