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急搜寻介权的身影,却只来得及惊鸿一瞥他的背影消失在机舱口,偌大的机舱里只剩下她和几名忙碌的空姐。
蜜蜜呆住了。
绝望、悲伤和孤独感漫天席卷而来,像是张黑暗的网缠裹住了她,让她完全不能动弹。
“小姐,你该下机了。”最后是空姐的声音将她自窒息边缘唤醒。
她悚然惊醒,急急解开安全带拎起行李箱就往外冲。
他不能走!
“介权……介权……”一路疾奔过走道电扶梯和旅客,口里大喊着他的名字,蜜蜜不顾众多好奇的眼光,冷汗直流气喘吁吁,眼底的泪水早已威胁着要奔流而出。
他的身影却早已沓若飞鸿。
蜜蜜颓然地半跪倚在行李箱边,泪水再也抑止不住扑簌簌掉落。
他走了,真的走了……而且是毅然决然彻彻底底地走出她的生命了。
这一切都遂了她的心愿,她还哭什么?
可是她的心好痛好痛啊!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在这瞬间断了气,就可以终止这撕心裂肺般的痛楚了。
她现在没有钱,没有住处,没有心爱的男人,真是名副其实的“从头开始”了。
蜜蜜行尸走肉般拖着行李箱走出机场,一抬头,厚厚的灰云堆聚了整片的天空。
要下雨了吗?
一个小时前,蓝岛还万里无云、天空蔚蓝得好耀眼……
蜜蜜蓦然醒悟到,她生命中的晴天已经结束,雨季正式来临了。
孑然一身,孤单一人……
第七章
后来,蜜蜜终于在一间花店找到工作,和气的老板娘还分租了楼上的一个小房间给她。
她在花店做得很顺利,手巧又勤劳的她包起花束又快又美丽,有一些出手阔绰的客人会特别给她小费。
由于花店位在商业区,所以她也经常要跑腿送花到各大公司。
蜜蜜还是一头长鬈发,工作的时候用粉红色头巾绾扎着,纤瘦的身子穿着雪白衬衫和桃红色的七分裤,酒红色的细边凉鞋,整个人显得清爽又娇嫩青春。
有一些男客人惊艳之余频频殷勤邀约,不是吃饭就是喝咖啡、看电影,但是蜜蜜依旧不给任何的机会。
和气善良的老板娘总是好意劝她趁年轻多挑、多玩,而且其中有些上班族的条件也真的不坏。
就像现在,两个人趁忙碌工作告一段落后,年近四十岁的老板娘秀姊边煮咖啡边在她耳边絮絮叨叨--
“昨天那个董先生不错啦,今年不过二十七岁,已经是证券公司的小组长,长得也还不错,态度又诚恳,如果我年轻个十岁的话,一定会接受的。”
“你现在也可以接受呀,秀姊,你长得那么漂亮。”她并没有说谎,秀姊身段窈窕、容貌秀丽,不说的话还以为她才三十出头呢。
“不行啦,我老了。”秀姊咯咯笑着,爱娇地摆了摆手。“跟你这种未满二十的七年级生哪能比啊。”
“七年级生又怎么样?”蜜蜜细白的小手绑着缎带花,涩涩地道:“我觉得我已经很老很老了。”
不是外表老,而是心已经沧桑了。
“蜜蜜。”秀姊倒了一杯浓郁飘香的咖啡递给她,“我想问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如果你不想回答的话也没关系。”
“你问。”她振作了一下精神。
这一个多月来秀姊对她照顾备至,简直就像她的亲姊姊,她知道无论秀姊想问的是什么,出发点都是关怀。
“你的家人……”秀姊咽了口口水,稍嫌困难地道:“我的意思是,你……有家人吗?”
她眨眨眼,“有,不过也可以说没有,我爸妈离婚了。”
“啊,对不起。”秀姊愧疚极了。
蜜蜜耸耸肩,“也没什么啦,现在很多夫妻都离婚,以一叫我们班上的同学也有好几人的父母离婚了,要不然就是分居,现在这种情况也不算不正常了。”
“那他们都没有人照顾你吗?”秀姊忍不住满脸同情。
她有些诧异,“照顾我?我都十九岁了。”
“可是像你这种年纪的女孩不是在读书,就是被家里保护得好好的……”秀姊嘴快的说。
哎呀,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话一脱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还好啦,看人吧。”幸好蜜蜜一点都不以为意的样子,扎好了缎带花后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比我辛苦十倍的也大有人在。”
难为她既坚强又勇敢,把吃苦当吃补。秀姊松了一口气,咧嘴笑道:“是啊、是啊,能这样想是最好的了。真不容易耶,那时候我看见你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站在门口要跟我应征时,我心里还在想,这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妹妹真的放得下身段来做这个吗?”
蜜蜜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有没有怀疑过我是不是逃家?”
“对啊,我还以为你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跷家哩!”
千金小姐?蜜蜜挠了挠头,不禁发笑。
千金?是身上连一千元都没有的小姐啦。
不过想到那时候她从机场拖着行李一路走着,走了四、五个钟头精疲力竭,无意问瞥见“秘密花园”的玻璃大门上贴着红纸条要征人,她心中就有无限感慨。
幸好是秀姊救了她,热心地安排解决她工作住宿的问题,还请她吃了一碗热腾腾的什锦汤面。
那天晚上,她躺在简单的小房间里,拥着秀姊借她的被子,思前想后不由得悲从中来。
最心痛的莫过于介权真的永远离开了她的生命……
那一晚,她没有睡,是哭了又哭,被子几乎湿了一大半。
“蜜蜜?蜜蜜?”秀姊又看见她思绪飘远眼神忧伤起来。
蜜蜜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会怔怔的发呆,眼中的悲伤连她看了都觉得难过,可是她再好奇、再关心也不敢直接坦白问出口,毕竟会让她那么悲伤的人或事,一定是个大又深的伤口,一碰就会流血的那种。
蜜蜜这才发现自己又闪神了,歉然道:“对不起,我又发呆了。什么事?”
“没有啦,我只是想问你晚餐想吃什么,要买便当还是吃面?”
“我等一下要帮……”她看了眼贴在白板上的便条纸,“高氏贸易公司的李小姐送花到春天饭店给506房的休曼先生。”
“送花给外国人?”秀姊皱了皱鼻子,“现在我们国家的女人是怎样?怕嫁不出去喔,还要主动送花给洋鬼子。”
蜜蜜不禁莞尔,秀姊最讨厌外国人了。
“反正有钱赚,便宜我们了。”她笑道,到冷气冰柜取出一大束用深紫和浅粉红缎质包装纸装束成的红白相间玫瑰花,然后拿过机车钥匙和零钱包,“秀姊,我先去送花罗!”
“好,骑车小心哟!”秀姊一手接起乍响的电话,边叮咛她。
“我会。”
为了保护好花束不被风吹乱,蜜蜜在机车踏板处放了一个四方纸箱,然后把花束放进箱里。
春天饭店离这里有段距离呢,蜜蜜戴上安全帽,正要发动车子,突地绑在腕上的小巧手机响起。
究竟谁会打电话给她?
她的心猛地狂跳,是……他吗?
“喂?”她急促地接起,觉得胸口有某种奇异的喜悦飞快涨大。
“请问是陶蜜蜜吗?”小苹小心翼翼地询问,随即听清楚了她的声音后就放声尖叫,“哇--蜜蜜!真的是你,我不过是碰碰运气打打看,没想到你真的接了。”
不是他……
蜜蜜疾擂鼓噪的胸口瞬间静止了几秒钟,浓浓的失望掐住了她的心尖……她缓过一口气来,还是有一点开心的道,“小苹,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