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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她没有吃饭。
楠竹心急如焚,当下就要叫大夫来替她看看。
“相公,你爱我吗?”千金小脸苍白,突然抬起头问道。
他一呆,有些错愕和尴尬地瞥了鱼儿一眼。
“我去叫大夫。”鱼儿急急就要走出去。
“不用了,鱼儿姊,我只是心里有些事发闷,所以才没胃口。”她轻轻地道:“你先下去休息吧,我想跟相公说说话,说不定待会儿心情就好了。”
“呃,是。”鱼儿微带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一接触到少爷挑眉询问的眼神,慌得连忙摆手摇头。
她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啊!
待鱼儿退下后,楠竹握住她一只小手,语气温和的问:“你今天怎么了?究竟是什么事发闷?”
“相公……”她泪水盈眶,希冀地看着他,“你可有一点点爱我?”
楠竹顿时哑然了。
“爱”这个字太沉重,若是半年多前的他,他信,但是在这期间他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飞扬欢朗的卑楠竹了,现在的他,不敢再轻易付出承诺,尤其是“爱”。
“我很喜欢你。”他沉默半晌后真挚地道,“除此之外,我没有办法承认什么。”
他知道自己很自私,他欢欣得意地听她承认爱自己,可是却吝于对她付出这样的情感。
因为……他曾经受伤太重,他的恐惧早已烙入了骨子里,再也摆脱不掉。
平静的生活对他而言才是最满足的依归,至于那炽热的、几乎能让人舍生忘死的浓烈情感,他曾经历过一次,在历劫归来后,他已不愿再试一次。
他希望她了解、体谅这一点。
千金小脸乍然褪了颜色,失望瞬间将她整个人往绝境拉扯。
明知道可能会是这个伤心的答案,她还是傻傻地坚持要问出口,可是一旦事实成真了,她又痛楚到几乎喘不过气来。
“连一点点也没有吗?”她语气微弱几不可闻。
楠竹心微微一痛,却不想再纠缠太多生出一堆的烦恼,“我喜欢你,这就够了。”
“那你对薛雪容也是喜欢而已吗?”千金不假思索的冲口而出,想阻止却已来不及了。
果然,楠竹脸色瞬间变得很可怕,“谁告诉你这个名字的?”
“那就是你上一个妻子的名字,是吗?”不要再说了!她的脑子拚命告诫阻止,可是她的嘴巴却自有意识地吐出一串串激动的话来,“你还爱着她,对不对?就算她已经离开人世,你还是忘不了她,对不对?”
那不愿再忆起的痛苦往事再度被她的话掀起了,早巳结痂的伤口又鲜血狂喷而出。
“对!”楠竹又惊又乱又心痛,惶急恼怒之下索性大吼出声,“是,我还爱着她,我不会忘记她,这一辈子不会,生生世世也不会!你是什么东西,你凭什么质问我的过去,我的感情?凭什么逼问我的感觉?说穿了,你不过是我卑家用钱买来的妻子,你有何权力管我、质问我什么?”
千金浑身一僵,被他宛若受伤猛兽的狂吼和残忍的话语逼得无力招架,刹那间整个人都崩溃了。
是,她是什么东西?她凭什么逼问他?她不过是个自愿高攀的淘金女,在他眼中,她永远摆脱不了这个丑恶误解的符号和烙印吗?
话说回来,她在他面前本来就是微不足道的,是她家拿了他大笔的聘金,这是事实,她哑口无言。
“是啊,我发癫了吗?”她轻声反问,眼泪滑过苍白的颊畔。“我只是个自愿送上门的卑贱丫头,跟你们拿钱买的丫鬟仆人没什么两样,我竟然忘了自己的身分,竟然忘了……”
楠竹瞥见她伤痛的神情,心狠狠一抽,可是被她撕开的旧伤更是残酷痛楚,他心肠一狠,随即起身往外走,留下她独自对着满桌子菜发呆。
恩爱一场,难道只是表面的幸福泡泡吗?难道一点也抵受不住现实的考验与催逼,脆弱得在转眼间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是她太莽撞了,她没有顾及他的心情就一个劲儿的蛮来。
“可我就是这样的性子,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眼眶里的泪水凝聚成摊,模糊了眼前的视线,声音低沉悲伤地道:“他错看我了,我也错看我自己了……”
她原以为她很洒脱,她可以不嫉妒……可是在发现他心底没有一点点爱她,却对旧情始终念念不忘时,她就开始发疯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继续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什么事都不知道的与他生活下去吗?
事实上,她对于那段旧事的内情依旧什么也不知道,但是她知道他依然爱着亡妻……那就够了。
自使至终,她都是个外来者,不管怎么做也无法改变这一点。
经过这件事后,那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更强烈了,她颤抖着手抚摸着温润的檀木桌沿,指尖轻划过上好白玉瓷碗的边缘,还有镶金象牙箸……这些统统都不属于她。
她又想哭了,可是她不能再哭也不要再哭了。
哭泣是弱者的表现,是没有骨气的一种象征,爹爹说过打落牙齿和血吞,宁可流血也不流泪。
千金慢慢地站起来,走回卧房钻进被窝里,用锦被将自己从头到脚紧紧地裹得密不通风,然后……大哭一场。
别给人听见,别给人看见,这样就不算没骨气的哭泣了。
第十章
清风楼
楠竹一口又一口地喝花雕,艳红似血的酒液烧灼着他的喉咙蜿蜒入腹。
醉了吧,醉了就可以远离这一堆伤苦与烦扰,醉了就可以感觉不到这撕心裂肺的痛苦了。
突然一只手夺走了他手上的杯子。
他愤怒地抬头,“是哪个王八羔子……”
一身玄色劲衣的骆弃看着他,眼神里有着怜悯与感慨。
“喝酒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记得你曾经这么对我说过。”他缓缓坐下。
“谁说不可以?”楠竹一把抓过酒瓶,就要往嘴里倒,却又被骆弃阻止。
“够了。”
“你到底是不是兄弟?”他大叫,怒目瞪视。
“就是兄弟才不愿见到你藉酒浇愁。”骆弃招来店小二,淡淡地吩咐道:“一壶太湖春,两个茶杯。”
“马上来。”
楠竹握紧拳头,横眉竖目,平素的悠哉形象全没了,“我叫你出来不是让你阻我喝酒的。”
“我也不是来看你酗酒的。”
“我没有酗酒。”楠竹哼了哼。
“有一就有二,当初我也是从一杯酒沦落为酒鬼。”骆弃轻叹一声,双目炯炯地盯着他,“你忘了当初劝我什么来着?”
楠竹沉默了,半晌后才幽幽道:“心结未解开,纵然灌尽天下马尿也无用。”
“你当日能有此豁达,怎么事情临到自己头上反而全忘了呢?”
“事不关己,关己则乱。”他郁郁地道,“你不知道我碰到了什么事。”
“和嫂子闹意气吗?”骆弃温和地道。
楠竹瞥了他一眼,无奈地点点头,涩声道:“但还不只于此,可恶!她为什么偏偏要揭我痛处、踩我伤脚?”
不愧是知交好友,骆弃想了想就明白了,“她问你关于雪容的事吗?”
楠竹惊讶地瞪着他,“你真是诸葛再世,你怎么会知道的?”
“你唯一萦挂在心念念不忘的伤口只有这个。”骆弃接过店小二端来的茶,为他斟了一杯,“给你醒醒酒吧,醒完酒后就可以回去跟嫂子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