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近了。东方是嚎咙的太阳,仿佛永远不会升上来,脚步那么吊弄。不像大漠荒烟上的白日,是那么炙热强烈,强到足以对生命的一种残酷侵蚀。
黑暗中的沙漠男子,个个眼神深沉冷漠,等着东方第一道澄亮的金光升起。
第九章
离“龙雨祭”只剩两天了。姬宫艳呆呆站在庭中.额眉紧蹙着。
澄堂信收留了她,为她延医治疗,她身上的伤痊愈了大半,不留一丝疤痕。可是也仅此于这样。她没想到澄堂院的规矩会那么严格,她连澄堂信的衣袖都靠近不了,更别指望澄堂信会看上她、怜爱她,让她一夕飞上枝头。
她重重吐了一口气。胸间淤塞了一大堆污浊秽气,闷得她简直透不过气。再也没有比眼前更好的机会了,偏偏她就是抓不到那分幸运。
“唉!”越想越垂头丧气。
“别再唉声叹气了!快把地扫一扫,正妃马上就会过来!”另一名女待小绯白她一眼,催促着。
正妃?姬宫艳眼神一亮,随即黯淡下来,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正妃殷妲果然与澄堂信,及一名纤细高挑、模样十分艳美的女子,由殿院走下阶来。阶下石子漫成甬路,展向她们这方向,姬宫艳得以正面窥探正妃的模样。
她看呆了!小绯扯扯她的衣袖,低声催促说:“我们快走,冒犯了正妃就不好!”
姬宫艳这才回过神。但才刚转身,就被叫住。
“等等--”殷妲盯着她打量几眼,看她额上贴着花钿,皱眉说:“你叫甚么名字?”
澄堂信认出是她,替她回答:“她叫姬宫艳。王妃.我们走吧,别为难她。”
“信王,堂院里的女待那么多,您连各股的女官都弄不清楚,怎么独独就认得她。”那名美丽的女子掩着口笑。
“芹婳!”澄堂信阻止她继续说话。
殷妲似乎不怎么在意这件事,盯着姬宫艳,说:“把头上的钿饰取下。”
“王妃?”澄堂信不明白她的用意,想阻止。殷妲充耳未闻。
姬宫艳迟疑了一下,伸手取下钿饰,露出狰狞的黥痕。
“啊!”芹婳惊叫了一声。
殷妲心中一动,追问:“你今年多大了?”
姬宫艳迫于威势,不得不老实回答。
“和香郡主同龄。”芹婳多嘴注解。忽地心中猛闪过一个念头,恍悟甚么似。“正妃,您是在找和香郡主同样于辰年辰月辰日辰时出生的少女吧?”她多少听过这个传言。
姬宫艳一脸雾水,就连澄堂信也不知所以然。
“芹婳,你太多嘴了。”殷妲警告地瞪芹婳一眼,命令姬宫艳说:“跟我来。”
姬宫艳莫名的有种恐慌,看看小绯。小绯也爱莫能助。
“走吧。”殷妲冷傲的抬抬下巴,阻止澄堂信的蠢动,说:“信,你别跟来。”
澄堂信抓住芹婳,追问:“怎么回事?”
芹婳扼要地将传言告诉他,打趣说:“看来外头谣传的好像是真的,不然正妃怎么会对一个女侍那么注意。”
澄堂信剑眉却蹙着不展,他不认为事情真那么简单。果真是要为他选妃,他不可能甚么都不知道,反而由外头谣传。
“信王,您怎么了?”芹婳见他陷入沉思,叫了一声。
“没甚么。”澄堂信回过神,摇头带过。
芹婳看看澄堂信,想说的话在心里酝酿了许久.头一低,说:“有一件事……信王,黑王要带我回北邑,我决定离开殷方跟他一起去。”
“是吗?”澄堂信微偏着头。“暗他要带你回北邑?”
“您不赞成?”
“不,我没意见,只要你觉得幸福就好。只是……”
语气转折得很迟疑。芹婳抬眼询问。
澄堂信微笑摇头。“我只是觉得很突然,都没听闻提过。暗还真会保密。”
芹婳俏睑一紧,声音略为动摇。“黑王真的都没向您提过这件事吗?信王?--对了,香郡主呢?”
“香香?我也不清楚,大概在‘七色院’吧。过两天就是‘龙雨祭’了,她是神巫女,有许多事必须准备。”
芹婳身体晃了一下,踉跄一步。澄堂信连忙扶住她。“你怎么了?芹婳?不舒服吗?”
“不--”芹婳抓住澄堂信,语气很急。“告诉我,信王,香郡主是不是和黑王--”
“你在说甚么?香香和暗?你别太多心,芹婳。”
听澄堂信这么说,芹婳安心了不少。突然看到靛妃达已远远从花道中走过,脸色倏然一沉,匆匆说:“信王,我还有事,先告退了。”
丢下澄堂信!急急地往赤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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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吗?”一听找到“龙雨祭”的牺牲贡品、辰年辰月辰日辰时出生的少女,九垓喜形于色,大步跨下殿。
“是的,共主。”国师巫觋说:“我确认过了。这名少女和神巫女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出生,额上烙有黥刑,确实是化解北官那道诡异紫气的封印。”
“那好。距‘龙雨祭’只剩下两日,你们可要看紧她,别出了甚么闪失。”
“您放心,共主。一切我们都安排妥当。”股妲和巫觋相视一笑。
殿外传来一阵吵闹声,芹婳踉跄地奔进来。
“芹婳,你越来越没规矩了。”殷妲瞪眼,语气极冷。
“我有一件事要通报共主。”
“甚么事?”九垓举起手,阻止殷妲贸然躁动。芹婳是他放在鬼堂暗身边监视鬼堂暗的。
芹婳一意除去达己,迥护鬼堂暗,说;“靛妃达已勾引黑王。”
九垓脸皮抖动了一下,现出一股杀气。“你说的是真的?”
“共主如果不信,可以前往靛殿查个究竟。”
九垓阴沉地扫了众人一眼,充满戾气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他凝着睑,在原处踱步一圈,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向靛殿。
靛妃达已见他一脸阴沉的表情,而且来得突然,又见他身后跟着的几个人,心里不禁有些忐忑。勉强笑说:“怎么了?共主。是不是发生了甚么事?”
“达己,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通鬼暗!”殷妲大声斥喝。
达已心颤了一下!还没开口,九垓就逼向她,逼得她步步后退。
“说!有没有这回事?”
“没有!我怎么可能私通黑王!”达己摇头否认,显得好委屈。
“我亲眼看见你勾引黑王,你还敢否认!”芹婳狠狠捅她一刀。“共主,您可以问问她,她那颗‘沧海明泪珠’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达己一时慌了,说不出话。
她本不是如此轻易就慌乱无策的人,但事情太突然,且九垓生性猜忌多疑又残忍,绝不给对方第二次机会,她平素冷牙刷齿,一时都竟哑了口。
“你竟敢私通鬼暗!说,你和鬼暗究竟有甚么阴谋?”九垓打由齿缝逼出这些话,字字冰冷坚硬、毫不留情。
达己原是他最宠爱的妃姬,一旦犯了他的猜忌,所有的恩爱一笔勾销,他翻脸毫不留情。
“我没有!共主!请您相信我!”达已紧攫着他的衣袖,哭哭啼啼的喊着委屈。“是有人嫉妒我,故意要陷害我!共主,您千万不能相信!”
九垓忌心既起,哪听得下她的哭喊,一脚踢开她,抽出侍卫的佩刀,一刀斩向她。
芹婳惊骇的伸手掩住睑。她只是想让达己失宠,没想到--
“鬼暗密谋逆反,其罪可诛。国师,派人看好鬼暗,不准他活着离开殷方!”他丢下刀,举臂拭去溅到脸上的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