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只小羊?雨红暗暗笑着,他的名字可真有趣。妇人踮起脚,揪着他的耳朵便是一阵骂:“戚小扬!你要给我惹多少事?一天到晚闯祸!我会被你气死!”她对着雨红又是哈腰,又是点头。“小姐,抱歉,一定给你添麻烦了!请你放过他吧,他还小……”
雨红正愣着不知如何回话时,妇人已经自顾自地说起来了。“他叫戚小扬,飞扬的扬;我就是他口中那个八十岁阿妈,他老爱这样骗人!其实我是他姊姊戚珍珍,今年才三十八岁而已。他也有三十好几,但是没办法,长不大了。”
“为什么?我也正在怀疑他的言行举止,难道他真的有病?”
“唉!你看他,举手投足,根本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戚珍珍放下弟弟,神情沉重地说:“十八年前,我父母在一场车祸中去世,当时小扬也在车上,因为爸爸妈妈用身体保护了他,他才能劫后余生,得以不死。但从此以后,目睹双亲死亡惨状的小扬,再也不愿长大了……”
真的很可怜。雨红拍着流起泪来的戚珍珍,戚珍珍愈发哽咽。
“那时我大一……苦撑着拉拔这长不大的弟弟,十八年了,牺牲掉宝贵的青春,我根本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没有快乐,没有希望!”她愈来愈激动。
“我已经很苦了,他还到处惹麻烦!天知道我多不想照顾这个小白痴!但是他是我弟弟!”
五十C.C.兜风机车上的戚小扬,听了姊姊的话,脸上便是一阵黯然。
“你别那样骂他,他会很难过的!”雨红拉了戚珍珍到树下,试图使她消气。
“你走啊!走啊!”想不到戚珍珍余怒未消,指着前方的戚小扬大叫:“你走啊!别再回来了!我累了!为了你我牺牲得还不够彻底吗?你当初怎么不和爸妈一起去!”
看来十八年的闷气全在此刻爆发了。的确,拖着一个没有未来的人,的确会对自己的未来产生怀疑,尤其是在她熬了十八年之后。但是,手足情深,他可是亲弟弟呀!
看着嘟着嘴的小扬发动车子,雨红真不知该如何帮忙这对姊弟,所幸小扬的机车经过方才的撞击,一时竟发不动,他气得坐在红砖道上,低头踢石子。
“戚小姐,你别太悲观。”雨红上班是迟定了,索性就好人做到底,总不能眼睁睁见手足分离吧!“你看,小扬会骑车,还会制造假车祸来诈财,这就表示他有‘智慧’,并非白痴。只是他仍停留在小男孩任性的为所欲为,没有更进一步的学习欲,没有更深一层的责任感。这叫‘小飞侠并发症’,我曾经看过这本书,专门分析男人不愿长大的心理状态。小扬则可能多了父母惨死的印象,因为太根深蒂固了,所以,拒绝长大。”
戚珍珍瞪大了眼睛看雨红。“你讲得很对!想不到短短的时间内,你就对小扬这么了解,连见解都如此独到!”
“没有啦,过奖了!”雨红谦虚地说,自己只是将朱莉借她看的书“学以致用”罢了。有关男人的书,什么“男人心理一百问”、“男人的肢体语言”、“男人面相大透视”、“如何寻找好男人”……等,朱莉家中一应俱全,还会逼着雨红看!
“那……”戚珍珍眼里闪着光芒。“你可不可以让小扬恢复正常?起码心智年龄再增加个十岁吧!要不然他这辈子算完了!”
“戚小姐,你错爱了,我不是神仙,虽然我希望小扬能再长进,但是我爱莫能助,这必须靠你在日常生活中灌输他长大的概念,激起他学习的欲望……”
戚珍珍一脸苦不堪言,仍壮着胆子哀求她:“小姐!求求你,我的生命中从来没有一个男人闯入,我等了好久都等不到!因为我拖了个怪胎小扬!只要与常人不一样就是怪!没有男人愿意接近我……难道你要我这样老死?求求你呀!”
这……不对吧!怎么变成“托孤”了?而自己成了烫手山芋的“被委托人”,怎么可以!管闲事管出大麻烦来了。
“戚小姐,我真的无能为力……告辞了,我得上班去了!”
再不走就脱不了身了,并非自己没有同情心,而是戚小扬需要一位合格的心理医生,不是她这个半调子。况且……戚珍珍一副急着想把弟弟往外推的模样,令人害怕。早知道就不看那本书了,都怪朱莉!
“再见!”秦雨红赶紧上车发动引擎。这责任太重大了,她可担不起。
“喂!小姐!小姐!”戚珍珍仍不死心地呼唤着。“别走啊!小扬怎么办?”
不怎么办,带他去看心理医师吧!雨红一路上疾驰,暗怪自己倒楣,撞车、迟到、找麻烦!唉,可别再出什么事哟!
像回应她的问话似的,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妈!你别这样啊!别啊……”
紧急煞车。
第三章
“戚小扬--你起来!”秦雨红真是气炸了,他竟然偷偷溜上她的车。
“好痛呀--好痛--”
“你别再装了!少来这套!立刻下车!”
戚小扬不答话,仍然喊着痛。秦雨红下了车,立刻拉开后座车门,想将他一把揪下。不料却见一米八的身长,就这么蜷缩在狭小的座位上,看来有些可怜,尤其是阵阵的哀呼声,令人听了不堪。
“我痛呀--妈!你起来好不好?别压在我身上!爸!你也起来!别压在我身上!小扬好痛啊--啊--”
雨红愣愣地杵在原地,无法动弹!
“爸--妈--你们怎么在我身上睡着了?还流口水!哇……你们的口水怎么是红色的?爸……妈……嗯……爸……”
面对这场纯真的呓语,她在内心觉得想哭。十八年来禁锢戚小扬的可怕梦魇,就是这一段呀!肯定锥心剌骨,让他想忘也忘不了。
雨红不想吵醒正熟睡的小扬。十几年来,他肯定没有一天是安安稳稳睡着的吧。她坐回车上,往稍早相撞的那个单行道开去,看看能否拦到戚珍珍。
她绕了好久,不见小扬的机车,戚珍珍,想当然尔,也不会留在原地。
怎么办?雨红思前想后,不知该如何处置戚小扬。带回家?别说笑了,老爹准以为她好事近,必定千方百计逼迫他们两人,而可怜的小扬是经不起这么复杂的摧残的。带到公司?不行,人多嘴杂,众口铄金。
只好向朱莉求救,将她从公司叫了出来。朱莉独居一层楼,她曾经结过婚,但没有维持多久,从那时起,她摇身一变为标准的都会女子,合则来不合则散,既无牵绊也没负担。说她对男人喜新厌旧,不如说她深谙男人才是喜新厌旧的动物。被男人伤害,这辈子一次就够了,千万别不知死活地一陷再陷!
“这就是你放着班不上,把正专心上着班的我找出来的原因?”朱莉一来,便指着雨红车后座埋脸沉睡的人说。
“唉,说来话长。”雨红觉得浑身无力。
这时,戚小扬翻了个身,露出他的俊脸。
“哇!好帅!”朱莉不禁脱口而出,随即对着雨红问道:“他是谁?这个年纪的男人,很少脸上还有稚气的。”
“你看出来了?朱莉,你真的好厉害!”雨红不由惊呼。
“开玩笑!‘男人的终结者’,这外号假得了吗?别的不敢说,就说对男人的了解,我可是很透彻。”朱莉语重心长地表示。“看他,这出了社会的男人哪个不戴面具的?多多少少也会抹一层吧!而他……如果真要说有的话,我看顶多是张‘小飞侠’面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