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妤轻笑着摇头。‘你们这些前辈就别再取笑我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冻得发紫的指甲:其实并非她不怕冷,只是因为她所有的心思全系 在另一件事上头。
‘凤文,总编找过我吗?’
‘没有。’凤文略带刺探的口气问:‘什么事啊?’
‘没事!’舒妤摇摇头,立刻假装专注的埋首于案上略显凌乱的访问稿中,以躲避 凤文热心的追问。
那些凌乱的字迹在她眼前几乎就要幻化成无形,舒妤视而未见的瞪着它们瞧,不受 指挥的心思早就飞往徐绍亭的办公室内。
她在两天前将专访邱月娥女士的文稿交到他的手上,现在两天过去了,他却迟迟没 有反应,为什么呢?是他自己说迫不及待想看的,难道是她写得太差,教他大失所望?
这两天,她整颗心七上八下的悬宕在胸口,一分一秒都不曾放松过,甚至比等待大 学联考放榜时还让她紧张千百倍。
舒妤坦白地对自己承认,在自己的心目中,徐绍亭的肯定与否比其它任何事都来得 重要许多。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徐绍亭的房门依然紧闭,桌上的对讲机始终不响,她的、心 情几乎要沉落谷底了。那篇挖空心思、费尽心血的专访稿犹如石沉大海,难道它真激不 起徐绍亭一丝丝肯定的涟漪?
‘下班喽!舒妤,要搭便车吗?’阿健虽然拥有一流的摄影技术,但做事常常是大 而化之、胡里胡涂的,唯有下班时间,他是一点亏也不吃的。
舒妤摇头。‘你先走吧!’
‘你又想留下来工作?’
‘或许:’她是想留下来,但不是为了工作,她只是想找机会和徐绍亭单独谈‘或 许?瞧你一副不确定的模样。’阿健再接再厉的邀约。‘别那么拼命了!
走,我请你看电影,你请我吃晚饭。’
或许她是该出去散散心,而且她相信阿健绝对是个风趣幽默的好同伴,但是正当她 犹豫之际,徐绍亭适时的从办公室走了出来,舒妤所有的注意力霎时全转移到他的身上 ’’但,他只是向大家说声再见,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便率先离去。
浓浓的失落感从此占满舒妤的心戾。
‘走吧!想吃什么、想看什么电影,我全依你。’阿健再次邀约,他始终不放弃任 何能和舒妤更进一步交往的机会。
‘不了!’舒妤仍然拒绝了他;现在的她只想一个人默默品尝心中那一份失落和孤 单的滋味。‘我还有其它事,对不起!’
阿健认命的耸耸肩,自嘲道:‘没关系,反正我已经被你拒绝惯了,明天见。’
舒妤抓起皮包跟随阿健之后也离开了办公室,今天的她没有任何的工作情绪。
舒妤心烦时最爱挤公车,在拥挤的人群里品尝着不破人了解的寂寞,这种带点凄美 的感觉反而是她抒解情绪的一种方式。
下了公车,她漫步在和徐绍亭初次相识的公园里,再度勾起心中无限的感触。
‘缘’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一直非常珍惜和徐绍亭相识的缘分,但此刻她却对这场邂逅遁而大感怀疑。如果 他们没有相遇,她的生活便会像往常般的单纯和快乐,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整日为他而牵 肠挂肚,满脑子全是他的身影,整颗心全绕着他打转。
这就是‘恋爱’的滋味吗?在感情上,她一直相当晚熟,但徐绍亭的出现不但‘颠 覆’了她简单而快乐的生活,而且在她的心海上还掀起了轩然大波;即使在情上单纯如 她,也始终明白在自己的心目中,徐绍亭是特殊而独特的;对他,舒妤有着一丝丝斩不 断、理还乱的牵挂。
‘舒妤!徐绍亭突然从凉亭后面出现。
舒妤略显茫然的看着徐绍亭。‘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起吃饭好吗?’
徐绍亭应该为自己的反复无常而受点折磨,但她的心却背叛了她的理智’’她爽快 的说:‘妤!
***
气氛典雅、静谧的餐厅里,徐绍亭和舒妤相对而坐。吃过简单的套餐后,徐绍亭为 自己和舒妤叫了咖啡。香醇的咖啡味弥漫在他们之间,他们几乎没有交谈,但气氛却自 然得仿佛他们已经认识了一辈子;不需要多余的言语,两颗心就这样沉醉在彼此的陪伴 中。
当舒妤第一百次迎上他那深遂的眼眸时,终于忍不住打破寂静。‘为什么请我吃 饭?’
一抹淡淡的笑意闪过他刚毅的脸庞。‘我也不知道!我开着车子,一直犹豫着该不 该这么做,当我恢复意识时,我就已经等在公园里了。’
事实上,他已经整整犹豫了两天,他的情感和理智足足交战了两天;很显然,对舒 妤莫名的好感终于战胜了他脆弱的理智。
他似真似假的情意教舒妤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何种反应,现在她只能用她那双澄澈如 水的大眼睛直盯着他瞧。
他清清喉咙,勉强提醒自己别沉沦于她那双令人迷惑的秋波里,但他却还是只能像 个傻瓜一样,贪婪着她的美丽。‘我看过你那篇专访……’
‘你决定给我几分?’舒妤屏气凝神得几乎忘了呼吸,一颗心噗通噗通的跳得飞快 ,她甚至怀疑整个餐厅的人全都听见她如雷响的心跳声。
而他却折磨人似的缓缓回答:‘那是篇文情并茂、感人肺俯,且很能引起共鸣的报 导;对一个杂志社的新兵而言,你流露出过人的天赋。’
舒妤的心跳得又急又快,兴奋和快慰在她全身的血管里激流奔窜;绍亭简单的几句 话便驱散了她两天来的煎熬和折磨,并为她晦暗的心灵重新描绘出缤纷的色彩。
‘谢谢!’激动之余,她只能挤出这两个字。
尽管她刻意不过分喜形于色,但徐绍亭仍能从她那柔美的脸庞、澄澈的双眸所绽放 出来的光芒,看出她内心的激动。
‘你似乎没有我想象中的开心?’他刻意轻松的逗她。
舒妤笑了开来,露出一对深深的心酒涡。‘你绝对想象不出我有多开心!我只不过 提醒自己别太得意忘形。’
‘你绝对有得意的权利。’这女孩有太多的内涵值得他挖掘。
‘被人肯定的感觉真好!’她有着极深的感触。‘尤其是撇除了一些外在的因素, 譬如容貌、财富、家世,单单只因为本身的努力而受人肯定是我这一生中最渴望的一件 事。’
‘事实上。这顿晚餐是为了向你道歉。’他幽深的眼中盈满了自责。‘我太武断, 人以偏盖全,我对当初对你毫无根据的怀疑和推测向你道歉!’
‘其实,很多人的想法都跟你一样。’她刻意露出笑容,以减缓话中的苦涩。
‘小学的时候我当选模范生,同学都说是因为我父亲塞红包给老师;我考上大学, 也有朋友怀疑是我父亲动用关系提高我的分数;有男孩子追求我,他们也说他看上的是 我父亲的钱;甚至有人谣传,我的脸是我父亲花了大笔的钱所‘做’出来的。’
徐绍亭激动得握住她纤柔的手,强烈的自责如潮水般涌来。‘对不起!舒妤,我’ ’我一定很伤你的心。’
‘对,我真的很伤心!’翻腾的心海再地无法压抑,她冲口而出。‘我真的并不在 乎别人怎么看我,但我只在乎你……’
他们的眼光紧紧相迎,其中有矛盾、有挣扎,还有更多更深的情愫在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