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她陪同邱浩唐招待一名大老板和他两名手下;公司亟欲争取这纸合约,她和 邱浩唐肩负着这项任务。
她无法不将之视为苦差事,因为那大老板似乎对喝酒作乐,比对合约内容还感兴趣 多了。
“张董,你觉得如何?这合约内容非常合理且公正,对双方都有利的。”邱浩唐不 卑不亢地询问对方的意见。
“不急。”张董一句话挡了回来,再度端起斟满酒的酒杯,转向身旁的叶梦荷。“ 来,叶小姐,我敬你!”
“谢谢!”
叶梦荷小啜了一口,却立刻遭到对方的抗议。
“叶小姐,这样太没意思了吧?来,我们干杯!”
叶梦荷一径摇头。“不,我酒量很差的。”
“别怕、别怕!”他咧嘴大笑,那笑声既夸张又显得不怀好意。“大不了你醉了, 我负责照顾你嘛!”
他两名手下立刻为这丝毫无趣的笑话,窃窃笑了起来,附和着:“喝了吧!我们张 董可是很会照顾人的哟!”
“我替她喝吧!”看不下去的邱浩唐立刻跳了出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张董, 我先干为敬了,叶小姐她真的不能喝。”
“你喝的可不能算数,叶小姐不会连这点面子也不给吧?”张董一径盯着叶梦荷不 放,笑得一双原本已不大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
“酒喝多了伤身,我们多吃点菜,边吃边谈合作计划吧!”叶梦荷设法推托。
张董却立刻不悦地沉下脸,明白地表示:“我有个不算毛病的毛病,总喜欢在酒酣 耳熟、心情愉快之际,再来谈生意。”
邱浩唐眉头一拧,作势就要起身,叶梦荷赶紧拉住他。凭她对邱浩唐的了解,知道 他绝不会愿意抛弃自尊和原则,卑恭屈膝地只为换取合约;他这种刚正不阿、不善应酬 的作风,大老板已颇有微辞。但为了不想见他丢掉这个合约,叶梦荷决定委屈一下自己 。
“奸,多谢张董的盛情,我敬你!”不给邱浩唐反对的机会,她突然端起酒杯,一 饮而尽。火辣辣的酒液,呛得她差点咳了起来。
邱浩唐既无奈又心疼地看着她,而张董倒是满意得再次开怀大笑。
“好!好!这才对嘛!”他轻佻地将手搭在叶梦荷的椅背上,一张红通通的脸则愈 靠她愈近。
叶梦荷技巧地往邱浩唐那边挪了挪,张董却又不放弃地靠了过来,更轻佻地大放厥 词:“我告诉你,在办公室的时候呢,你这秘书小姐就该扮演端庄、干练的形象,但在 这种场合呢……”他色迷迷地露齿一笑,双眼不规矩地在她身上打转。“在这种轻松、 愉悦的气氛下,你就得‘放’一点!你说,有哪个男人禁得起你们女人撒撒娇、奉承讨 好的?心情一爽,合约不就自然成了吗?”
“梦荷不是那样的女人!”邱浩唐沉不住气地顶了回去。
张董斜睨了他一眼,悻悻地说:“小老弟,你八成是商场上的新手吧?你这种刻板 的个性,恐怕不适合吃这行饭哦!”
他的一名手下立刻起哄:“可不是!你和叶小姐可都得多学着,来,就从现在做起 。叶小姐你呢,就表现出点诚恳,连敬咱们张董三杯吧!”
“是啊!暍了酒,咱们俩再到舞厅去跳个贴面舞,搞不好我一开心,就签下台约, 让你明天带回公司交差去。”张董那肥短的手更过分地抚上了叶梦荷的肩。
“请你放尊重点!”邱浩唐再也按捺不住地推椅而起,一把拉过叶梦荷。
他一向崇尚和平,痛恨暴力,但此刻一股狂烧的怒火在体内作祟:他真的想冲向那 令人作嗯的张董,一拳捣碎他那淫邪的笑脸,挖出他那贼兮兮的双眼,再折断他那不规 矩的双手,教他再也不能骚扰梦荷。
“喂!邱经理,你是怎么了?干嘛这么认真!”张董一名手下不悦地数落:“咱们 张董是何许人,岂容你这么无礼!”
另一个也接着搭腔:“你搞清楚,想跟我们张董合作的比比皆是,你们又算哪根葱 啊?这么嚣张!”
经过手下的鼓噪,财大气粗的张董愈觉面子挂不住,当场翻了脸,大发雷霆。
“他妈的,我只不过碰她两下,你发什么飙啊!这女人是你的?为了她你连生意也 不要了?”
“这种需要抛却自尊的生意,不要也罢!我告诉你,叶小姐比你那该死的合约还重 要得多!”邱浩唐一脸光火地瞪着他,一副随时想冲上前去找他拚命的模样。
“哼!我倒要看你们老板是不是也像你一样豁达!”张董气煞地扭头就走,那两名 手下也立刻如哈巴狗似的,学着他的德性尾随离去。
叶梦荷木然地伫立在原地。她很高兴终于摆脱张董的骚扰,但又忍不住为邱浩唐担 心了起来;为了她,他搞砸了这个合约,不知又要遭到大老板什么样的责罚。
***
他们沉静地走在小公园里,叶梦荷突然停下脚步,就着昏暗的夜色,直勾勾地凝视 着他。
“对不起!让你受这种委屈。”邱浩唐充满歉意地迎视着她。
她缓缓地摇头。“你为了我,搞砸了这个合约,万一老板怪罪下来……”她忍不住 担忧。
他并不为自己的前途担心,反倒是余怒未清。“姓张的那家伙实在太过分了!我绝 不可能眼睁睁见你忍受这种羞辱,就算因此而丢掉饭碗,我也在所不惜。”
叶梦荷一言不发地直视着他,以从未有过的专注眼神在他脸上搜寻。
邱浩唐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傻愣愣地问:“怎么了?”
她依然不语,只见两行热泪缓缓淌了下来。
邱浩唐大惊失色,急急询问:“梦荷……你一定是吓坏了吧?”他气极了地低咒: “我刚刚应该狠狠教训姓张的那家伙,替你出口气!”
她一径摇头,泪却愈涌愈凶;她不是害怕,而是被他对她的好所深深感动了。
十年了,她总习惯一个人独尝着空虚寂寞、一个人偷偷躲着哭,但邱浩唐对她真心 地付出,却跨越了她心中的防线,任她的脆弱再也无处可遁形。
她的泪,就像溃堤的洪水般一发不可收拾,多年来积压在心中的委屈,也借着泪水 尽情宣泄。
邱浩唐手足无措地靠近她,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梦荷,你怎么了?别哭了… …”
她哭得无可抑遏,脆弱得靠进他怀中,任泪水尽情挥洒。
他的双手紧压在身侧,强忍住紧拥住她的渴望;因为他不想逾越自己所承诺的朋友 分际,更不想让叶梦荷觉得他有趁虚而入的嫌疑。邱浩唐就像根硬梆梆的木头似的,任 叶梦荷倚着他,哭湿他的衣襟。
“没事了,我保证你以后都不必再忍受这些,招待应酬以后都让我自个来。”愈说 他便愈自责:“都是我不好,不该带你来的,原谅我……”
“不!”离开他怀抱,叶梦荷隔着泪雾注视着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 ?”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他绽开一个安抚的微笑。
“我不值得你对我好!不值得……”叶梦荷伤心地哭喊,一向温顺的她,显得异常 激动。
“你胡说些什么?”邱浩唐柔声轻责,按捺不住内心翻腾的情潮,脱口而出:“你 是这么好、这么完美的一个女孩,我无法不对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