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有人捎来消息:若我答应,他只需在牢中待数月,若我不肯,他命难保。叁日内作覆。
这是阴谋!可是我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向谁投诉?要谁来主持公道!
我爱自己,但他比我的命还重要!我答应了。这时我发现,我爱他有多深。
我被人接入县令家。
那个到店中闲逛的人竟是他的公子!“现在可是你来求我了--我好意帮你,你可要好好报答我!”
于是,于是,如同我再度回到浣花楼……命运青睐我又践踏我……
我被软禁深宅大院,哭笑都不由自主,须看他脸色,好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因被衔住咽喉,只得任其摆布--
* * *
“悲惨的故事我听不下去,喂,我不是那个害你的人吧--”
“你不可以问这样的问题--”天使说。
“后来呢?你的卖油郎被杀了?”
“你怎么知道?”
“天底下的恶人伎俩如出一辙。”
“可是如果我早知可能如此,还是会试。”她说:“人就是为一点卑微的希望活着……”
“得知他的死讯后你也自杀了对不对?”
“不对。天使不自杀--”她微笑,“有很多规则在我降生为人之前已存在我的血液中--我被那个人的老婆毒死--他元配的母亲是个苗女,他畏她叁分……油桶里的毒当然是他派人从元配处偷来放的--”
“美丽敌不过嫉妒,对不对?”
“你很聪明。”
“谢谢你,可惜我从前的女朋友只会骂我白痴。”
“笨点没什么不好,人算反正不如天算。”她的一头长发拂弄他的脸,好像融雪的春风拂过。
他看着她半透明的脸颊,惊讶的发现,她比他第一次见到时长大了一些。
他跌断腿的时候,她似乎还是个孩子。
“你现在比从前美丽多了,成熟多了。”他说。
“成熟?”天使似乎并不喜欢这样的赞美,她惊惶失措的抚摸自己的脸颊。
“真的吗?我,我成熟?”
林祖宁一头雾水。
“我该走了--”
她慌张得连再见都来不及说,仿佛他说出那两句赞美后便成为一个满脸窟窿的丑陋鬼魅--
像一阵风,吹起原本沉静的窗帘,窗帘静止,人也无影无踪。
他丝毫不知所以然。
人情债是世界上最难还的一笔帐。
“虽然你现在还不太方便,可是这件事实在满急的……”范弘恩很不好意思的解释:“我的朋友看了公司里所有室内建 师的作品,单单挑上你,所以……”
“没问题,”林祖宁讲义气:“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不,不,”范弘恩马上表示他不占便宜:“不一样,设计费还是要付的。因为我欠我的朋友……一个人情,所以我会帮他付钱……”
“哪儿的话?你我之间还谈什么钱……”
“不行,不能全免,你打五折好了!”
“收你的钱我就是乌龟--”两人相视而笑。成交!当然免费。
“他会请司机来把你抬过去。”
这句话意味着:此项工程相当浩大!有司机的家庭不可能只住叁丁挂的房子,必是深宅大院:“该不是一座城堡吧?”
“你放心,”范弘恩说,“也不是一栋大厦,只是一间二层的小别墅。”
林祖宁在病假期间还是逃不了劳碌。
一辆宾士五百把他接到东湖山区的别墅前。
“请进。”
未见人影,先闻莺声燕语。是个女人。范弘恩并没有为他先介绍主人。
来应门的就是这个声音娇滴滴的女人。她 光四射的模样他吓了一跳--他可全无心理准备。
“我是林祖宁,室内设计师。”
“我知道,弘恩跟我介绍过你,他说你是他们公司的大招牌,我看过你的作品,果然不同凡响。”
两句话说得林祖宁心中雀喜。谁不爱听人美言?何况在历经数不清的倒楣事之后。
“哪里,哪里。”
他进了门,打量了四周空间,又不免惊惶失色。这间客厅虽然设计保守,但使用的材质大概足够再买一块面积相等的土地:正宗波斯地毯,镀十八K金的欧洲中古型华丽吊灯,桃花心木制的手工地图,一橱柜的艺术水晶饰品,还有义大利名师签名的沙发组……
林祖宁再把估价的眼光放在女主人身上:
她约莫叁十出头吧!虽然涂上浓厚脂粉皮肤光滑,一点皱纹的痕迹他没有,但看得出年纪不太轻:眼光闪动中流露些沧桑的味道,骗不了年龄。她也有细致的脖子,额上挂着一串卡蒂亚的项 ,和耳环成对。身上是一套浅橘色的及地洋装,显然也是价钱高得能够吓死人的名牌。当家居服太隆重了些。
但无论如何,这间客厅的布置与这个女人十分协调。俗话说什么人玩什么鸟,这样的女人似乎就适合住这种格局的房子。
像林祖宁自己这样的人,无论如何懂得装潢设计,也只适合住他从前那种乱七八糟家徒四壁的狗窝。
“很相配呀!”他忍不住这样说。
“什么相配?”
“哦--我说,这间客厅的富丽堂皇……嗯,和你的雍容华贵很相配,相得益彰……我觉得已经很完美了,哪里还需要我效劳--”
“林先生过奖。但我确实想把房子全部打掉重修,换一种新气象。”
“全部?这位太太……你怎么舍得?我看这些东西价值不赀,当初想必费了一番心血布置--。”
“太太?不,我不是太太,你可以叫我贺小姐,我叫贺雅。”贺小姐?待她一提醒,林祖宁才察觉自己大意失言。现在这个世界上“太太”两个字岂能随意冠在任何女人身上?
“对不起。”
“你是觉得像我这种年纪还单身很奇怪吧?”女人语气中有责备的意思,娇俏地瞟了他一个白眼,风情万种款款流过,“我决定全部打掉重做,看这些装潢看了十年,我觉得好烦,好像我就要陪着这些古董一起发霉一样!何况弘恩也建议我全部改为现代设计。”
范弘恩这家伙竟有如此大的影响力?
“我以后如果想出来做生意,一定得跟小范合伙才行,”林祖宁开起玩笑来:“这样我的生意就接不完。他大概能够劝得动每个客户打掉全部装潢!”
“林先生,我非常信任你的设计才能,务必请您大刀阔斧帮我的房子改头换面才行!这些旧东西,您就帮我通通拿走吧……”
天呀!光是这些拆下来的古董,就不只值他一年薪水!林祖宁当然愿意带走!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您不觉得可惜吗?”
“一点也不!林先生喝点什么?茶、咖啡,还是酒?”
林祖宁从公事包中拿出测量尺,“不,谢了,我想先量一下宽度高度,好回去画设计图,可是……今天还不是我的上班时间,”他指指他还裹着石膏的腿,“我没有学徒跟着,所以……麻烦您跟我一起测量,只需帮我按住尺的一端。”
“我当然乐意。等等,我换衣服……”贺雅轻盈的转身回房。
如果他没看错,客厅里有一个橱子收藏古董,至少是清朝以前的工艺品。如果按照一般设计规则把这些东西放在现代造型的客厅中,百分之百突兀,但……贺小姐不会连这些都不想要吧!
他必得挖空心思将古典融入现代才行。
“我来了。”
贺雅此次现身,换了宽大的白色T恤和紧身裤,原本高高盘成髻的长发现在像瀑布一样泻至腰间:好一个妩媚动人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