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推一却,铜钱散了满地……
叮咚叮咚叮咚……
我没能好好跟他说再见。那叮咚叮咚的声音从此在我脑海中每日响起千百回。
叮咚叮咚……
铜钱的声音多美妙呀!我不断向哥哥们讨铜钱玩。
哥哥们疑我有病:“你不爱银子,不爱珠花,只爱铜钱,世上哪有你这么笨的丫头--”
终其一生,终其一生,惟我知晓这个秘密……
我只爱一人静静玩着铜钱,在叮叮咚咚的声音中想起他的脸……
* * *
别墅的室内装潢工程已经开始动工。
林祖宁发烧后恢复上班,即接到别墅女主人的道谢电话。贺雅对林祖宁的设计稿满意至极,说范弘恩已找了几个熟练的工人来实现他的设计图。
这可是林祖宁接的头一桩非公司内部的案子。业主满意,他当然高兴,于是外加售后服务:“贺小姐你放心,我会找一天上监工!”
贺雅推说不好意思,但还是与他约好时间,派车来接他。
由于贺雅还住在房子里,修改工程只好逐一完成。卧房有叁个,她不愁没地
方睡。
头一次到贺雅家监督工程是星期六。他下午两点到,工人已经走了。
林祖宁对有无酬劳不太关心--他还是很审慎的检查每一个细节。对工作,他或许不是个积极上进的人,但对工作要求完美。
贺雅这次穿了成套休闲服,轻松活泼,比他上次见她看来年岁又小了许多。
她像只快乐的小云雀,给他倒茶送毛巾,又慰问他的腿伤。
“下星期就可以打掉石膏了,只不过要重新学走路。”
门铃大响。
贺雅蹦蹦跳跳的开门:“啊,是你!”
“不请自来!”那个快乐的声音属于范弘恩。
“叫你来之前给我打个电话,你都……”
“不能来吗?”范弘恩说:“今天是我的二十八岁生日!”
“甜心……谁说不能?……你的朋友也在!”
林祖宁听了对话,终于明白两人的关系。哈!好个范弘恩,连朋友都瞒住!
“Surprise!”
林祖宁为怕误会先声夺人:“我够敬业吧!我来监工。”
范弘恩倒不是个会猜疑的家伙,只是看见好友现身,有点事出突然,惊愕地说:“哇!真巧!”
他以为林祖宁什么都不知道,还想瞒:“我……我……我……我找贺雅谈点事……”
林祖宁把好友的窘相看在眼里,只得装糊涂:“嘿!真巧,我该走啦!”
“不,不……”贺雅这个主人当得为难,“林先生你才坐一会儿,大家一起聊聊吧!”
“我……我有事情。”
干嘛在这儿当电灯泡?他若在此处破坏范弘恩的周末,又是他的生日,搞不好范弘恩会暗暗恨他一辈子。
“我的司机还没回来!这样吧!林先生您先等一等--”
“我跟贺小姐到隔壁书房谈一下事情好吗?”他们正在二楼的客厅。因为已经开始施工的关系,一片狼籍。
贺雅和范弘恩进了书房,留林祖宁在客厅里发呆。
他看得出范弘恩是个热恋中的男人。
两年前刚认识旷雨兰时,他也是那样,既大胆又害羞--以为别人全不知道自己的雀悦,其实每个人都看得出来。
他们在图书馆认识,旷雨兰坐在他对面,很认真的读书。他其实没什么事,刚服完兵役不久,刚找到工作,回学校图书馆恶补过去学的建 架构理论。他很有耐心的陪她看了四个小时书,中午时问她要不要一起出去吃午饭。
“我请客。”他很有礼貌的提出邀请。
“为什么要你请客?”旷雨兰并不接受他的善意,好像有陌生人请她客是一种耻辱而非尊荣。
“我刚刚找到工作,没有人可以一起庆祝。”
“哦?”那张美丽的脸骄傲的抬台起来看看天空,盘算了一下:“我可以陪你庆祝,但是我们各付各的,无功不受禄,你的工作又不是我帮你找的。”
两个人走到校门外的台菜餐厅,旷雨兰点了全部的菜,反正他没意见。
那一餐他破纪录吃了凤爪和苦瓜--林祖宁从来不碰这两种东西,尽管林张琼子的手艺是如何精湛--但他为晒雨兰破了例,还得装出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第一次吻她也是某个晚上从图书馆一同出来的时候。
他的初吻献给那个天边有彩霞的黄昏。
唉--林祖宁不由得叹口气。恋爱中的男人都是盲目的,恋爱中的女人也是,他们两人当初都看不清彼此的差距。那种不同正如太平洋与大西洋,爱情是那一道狭窄的巴拿马海峡,竟然可以让他们有如胶似漆的亲密。
贺雅和范弘恩还没出来。
根本不是谈事情,是谈恋爱。恋爱还未必是用谈的。
正在发呆时,门铃又响。
他迅速的沿楼梯扶手半滑半跳下去开门。君子成人之美,他可不愿意坏了范弘恩的约会。
“请问找谁?”
门一开,来客与他同时怔住。
好面熟的女孩!可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你是……”两人同时说出口。
鼻梁上架着黑色细框眼镜的女孩打量他两眼:“你是我姐姐的朋友吗?你……你很面熟。”
他知道她是谁。她一定是贺雅的妹妹,轮廓有些相似。贺雅 丽,这女孩清秀,很有书卷气。
“我也觉得你很面熟。”
林祖宁可不会对每个女孩都这样说。
“我是贺湄,你好。”女孩落落大方的伸出手。
“你好,我是帮贺雅做室内设计的朋友。”
“啊!我想起来了,”贺湄盯着他的断腿瞧:“你是我上个月救起来的那个人,你出了车祸,在草丛中,脸上都是污泥和血……”
“是这样吗……”
虽然当时他在昏迷状态,还睁过眼睛,大概就在那时候记住这张脸--
“是你救了我?”
“我把你送到和平医院!”
“对……那么,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不算。我只是刚好在清晨开车经过那条公路,稍微停下来看一眼那棵榄仁树,然后就看到你。我以为你死了。”贺湄笑道。
谁说人间没有巧合。有缘分就有巧合。
贺雅和范弘恩这才下了楼梯。贺雅听见了妹妹和林祖宁说的话,拍手说:“你们两人真有缘分。”
贺湄撇嘴笑笑,不否认,也没附和,“巧合。”
“你来找我有事吗?”贺雅问:“家里可还好?爸妈呢?”
“很好;我只是开车路过,来看看你。”
“缺不缺钱用?”贺雅似乎很关心妹妹的经济状况。
“不,不,饿不死--你有朋友在,我告辞了。”
“别急着走--”贺雅是个热情留客的人,何况是自己妹妹。
“不行,下午我还得教两小时水彩课。”贺湄说:“林先生,幸会。噢!还有……”
“范弘恩。”范弘恩笑脸相迎,自我介绍。
“幸会。我走了,有缘再见!”
“我这个宝贝妹妹是个百分之百的艺术家气质,除了教画就是画画,不担心男朋友,不担心没钱吃饭……”
“气质很好。”林祖宁下了评论。
“每天开车晃来汤去,结果她的每月收入都花在赔偿别人和罚款上,天生脑袋少条筋!我真后悔我把旧车子给了她……”贺雅说。
多么奇妙,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林祖宁又把施工状况从头巡逻了一遍。他可要好好一报还一报。
* * *
又是一年上元夜,在金陵。
我已从王金凤变为陈氏,十六岁时父亲将我许配给同是地方首富的陈家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