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她朱唇微启,低柔笑道:“这种生活其实也挺有趣的,能让一群笨男人爬到跟前来让自己予取予求不说,还有问必答呢!”
初试啼声,就一鸣惊人,要她不得意也不行。
“白龙公子今天也来了。”身后的丫头禀道。
“哦?”镜中艳容上的嫣笑随即转成嘲谑,“哼,有人出钱作东他不甩,倒甘愿捧着银子当火山孝子?”真是犯贱。
从第一天看见白龙,她便清楚计谋已得逞了一半。她其实大可以点召他入幕,让他当天就万劫不复的,但她仍刻意点选了旁人,意在杀杀这个“绝代俊男”的锐气,要他知道自己也有被拒绝的时候。
吊了他几天胃口也够了,今天该给他一点惊喜,好好面对面“了解”一下彼此。
这条小白龙必定还不知道,用心布置的这一切,全是为了捉拿他所误的桃色陷阱。
如今,“请君入瓮”已成,接下来就是准备要瓮中捉“龙”……
拿起眉笔,美人轻轻勾画两道飞扬蛾眉。
“今天是第五天,欲擒故纵了那么久,他还是自动跳进瓮里来,人家那么有心,我又怎好薄待人家?”微眯的眼看似漫不经心,眉上一笔一画却无丝毫差错。
美丽又芬芳的花丛里,有只美丽的罗刹鬼,正微笑着迎接已入囊中的猎物,准备大飨佳肴。
今晚,白龙将为初时的无礼,付出最沉痛的代价……
第五章
她心中有个谜团,不能不解。
昔日在玄武湖上一会、畅心楼里一见的那人,究竟是个俊男,还是美女?
又到底名唤“金轩”,或叫“楚怜”?
这谜底若不挖出来搞个清楚,白玉珑知道自己肯定会一心悬念着,哪怕直到鸡皮鹤发,就算要进棺材了,也死都不会甘心阖上眼睛。
所以,不管外头关于“白龙公子”的流言怎样满天飞,她硬是沉住气,扮了五天虔诚的火山孝子。
还好天可怜见,火山孝子也有心诚则灵的时候。就在今晚,她总算夙愿得偿,听见鸨儿用鸡猫子鬼叫的嗓音唱出了“白龙公子”这四字。
在丫鬟的引领下,跨过精雕细镂的黄梨花木门坎,白玉珑进入了她认为谜底的所在──“卧龙斋”。 满室淡雅熏香袭面而来,锦绸高挂的小厅里,长久以来一直远如一颗天边星子的人儿,就在锦缎绣垫所铺置的座榻上,一身旗式的京装打扮,雅贵的织锦旗服襟头绕了一条月牙色的长绢围巾,另显风华。
“恭候大驾已久了,龙爷。”
花魁楚怜娇懒倚坐,脂粉薄施的绝丽容貌上是醉人笑靥,见贵客入内,只是略微调整了一下倾斜程度,却无起身相迎之意,姿态煞是尊贵。
她扬手示意紧邻身畔的空位,“请坐。”
“谢坐。”白玉珑有礼一领,依言上座。
美人抬高柔荑,啪啪两声清脆的击掌,便见高高两迭小蒸笼让人送上了桌,并迅速地.一笼一笼分开摆放,才眨眼功夫,红桧木桌上已满是色香俱全的精致美食,热气蒸腾,教人食指大动。
丫鬟执起老陶壶,为座上两人斟了满杯茗茶,气味甘芳扑鼻。
“龙爷身为富贾,走遍大江南北,想必已经尝过各地的好东西,奴家一时不知道该拿什么招待,只好摆出这桌广东饮茶请您试试,还望爷别嫌寒酸才好。”淡淡一粲,楚怜吐气如兰,为贵客介绍这桌美食。
“哪里。楚怜姑娘匠心巧思,让在下得尝扬州少见的粤菜美味,着实荣幸。”白玉珑客套道。
楚怜的声音很特别,全然不似她所猜测的那种娇嗲,而是一种柔滑中音,轻轻的,软软的,极好听,具有恍人神魂的本事。
“广东人擅烹食,多饕客,凡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无一不能下锅成佳肴;他们同时也甚爱喝茶,吃茶时候,一桌美味自然是少不了。来,这是红烧凤爪、鲜虾粉肠、水晶饺子、蟹黄烧卖,您尝尝。”美人轻举象牙着,为客人夹食布菜。
“谢谢。”白玉珑瞧着她一来一往,很快就将珍馐放满了面前小碟,殷勤得让人宾至如归,气度雍容让人觉得不迫。
身边的她……靠得好近,衣袖内暗香四散,身上环佩叮当,含笑盈盈的芙容而做白玉,肤如凝脂,黛眉飞勾入鬓,悬胆鼻挺直丰盈,唇红若樱瓣,齿雪若皓贝,一双媚带妖桃的晶瞳,更是令人不敢直视……
噢!即便同为女子,白玉珑也几乎欲把“扬州第一美人”的头衔甘心相让了。
软玉温香近在侧旁,毫不设防,倘若她白玉珑真是个男人,恐怕也难正襟危坐太久,兴许一个转身就──
说来,这楚怜真忒地胆大。
现下这张座榻,其实是一张常见的罗汉榻,只不过用几块方正的锦垫区隔成两个宽敞座位,人若是坐懒了、倦了,只管把座位间的长方软垫拿开来当枕头,座榻马上就变成床榻。而楚怜竟和那些男人相并而坐,难道不怕酒过数巡后被野兽忽然扑倒,造就憾事?
“爷?龙爷!” “啊?”恍惚间,她被一张娇媚的笑靥唤醒。
“碟子都已经满了,怎么您还不动筷子呢?”楚怜柔柔问道,把一杯茶捧到客人鼻尖前,“您的精神好像不大好,来,先喝杯茶提提神。”
“喔,好,谢谢。”白玉珑接过饮下,眼睛仍巴着美人的花容不放。
相似的气质,几近相同的眼眸,到底她……是不是他?
“这壶茶不但能提神,还可以去油解腻,对身体有益,您再喝一杯吧。”
“好。”接过杯子,她又连喝了两、三杯。反正只是茶,千杯也不怕醉。
看她有些失神的模样,楚怜一哂,举起象牙筷子夹了一口鲜虾粉肠。“既然爷不想动手,那么就让奴家伺候呗。”
美食已经到了嘴边,却不见张口纳入,楚怜怔了一下,尔后轻莞,把食物又放回碟中。
“听闻龙爷览遍花丛,素来是以坐怀不乱著称,可怎么今儿个好像失了自持,一直盯着奴家呢?”美人娇赧地偏过头去,低垂。“真教奴家好生为难了……”
白玉珑愕醒了神,赶紧摇手解释,“不是的!在下一时失态,并不是因为贪看楚怜姑娘的美貌,而是因为姑娘颇为神似一个我始终不能忘怀的人,所以我才──”
“让龙爷始终不能忘怀的人?”美人微讶,“不知是哪家好福气的姑娘?”
“也说不上是个姑娘,事实上……”一半试探、一半打听,白玉珑把自己同“金轩”的两次会面娓娓道出。
“两度错过,教我一直抱憾,偏偏又没能打探到关于那人的确实消息,不知该到哪里去才能找到他,跟他正式拜会……”
“原来如此。那可真是遗憾啊。”楚怜水眸流转,若有所思。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原来白龙不但对只晤面过两次的“他”念念不忘,甚至还期盼能够再见……
“爷真的想再见到他?”
“自然是。”白玉珑满是期待的眼神骨碌碌地对着美人绕,却怎么也没等到一句解谜的暗示。“楚怜姑娘?”
“只要爷希望,或许真有一天会再见也说不定。”美人秋波投来,柔媚一笑,“不过,说到想见的人,奴家倒有个小小心愿,不知爷是否可以慷慨成全?”
她也有想见的人?玉珑好奇了,“楚怜姑娘请说,只要能力所及,在下自当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