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在荧阙仍然疑惑之际,强烈到不容人忽视的气息拂面而来,引起周遭空气错动杂流,刀卫迅速站起,和荧阙同时望向气劲来处。
寒君策缓步朝他们走来,面无表情地开口:“刀卫,有件事要你速办。”
“请城主吩咐。”
“替我到程刀门,向程府长女程嫣提亲。”
“这……”他闻言瞥视荧阙一眼。
“怎么?质疑我的命令吗?”
“属下不敢。”
“还是你对本城主作为有何不满?”
刀卫的心思,他岂会看不明白,只是一直不想开口点破罢了。
语带尖锐,也是提醒他注意分寸;他要的,是忠心不贰的护卫,不是意见过多的手下。
“属下知错,请城主降罪。”刀卫迅速屈膝跪下,低头开口。
无论如何,身为城主的贴身护卫,只要对城主的命令稍有迟疑,都是大不敬,也是重罪一条。
“我方才在远处,看到你对荧阙行跪礼。”
“是。”
“很好,下午我会传令,以后寒武城内所有的人都必须同样以性命护卫荧阙,你方才的迟疑,念在你的心意,本城主不追究。”他转身拿取荧阙手中的桐木小盒,抛给刀卫。
荧阙又是怔楞,一时还无法适应这样的改变。
主人竟然直接从她手上拿取物品……
刀卫稳稳接住木盒,问道:“这是?”
“这是程业所练闭门刀法‘惊天九式’秘笈中缺少的两页,你就告诉程业,他刀式中的疏失,本城主一眼就能看破,以此秘笈缺页为聘礼,代表我方诚意,希望他不要让本城主失望。”
“是。”
“还有,此行务必带程嫣回寒武城作客。”
“遵命。”刀卫应诺,而后迅速转身离开。
寒君策转身,看着低垂眼眸的荧阙。
“你也一样,对我的命令开始有所怀疑了吗?”他擒住她的下巴,逼她与他对视。
“荧阙不敢,只是身为护卫,却受全城大礼……”
“我昨夜就说过了,你不只是我的护卫,也是我的女人,看来刀卫比你还明白状况。”他打断她的话。
“是荧阙僭越了,荧阙不该怀疑主人所说的话。”
他沉默着,看了她许久以后,才又开口:“告诉我,在方才的惊愕之前,你那一闪而逝的表情代表什么?”
她半垂下眼,早该知道主人心细如发,目光又锐利如鹰隼,任何事情都无法逃过他的眼睛,想掩饰只是徒然。
“荧阙只是听闻主人要定亲,觉得有些……难受。”
他闻言松开了手,突然放声大笑。“这话说得倒很动听哪!本城主喜欢你的难受。”
“荧阙不懂。”
依主人的种种行为,她知道自己该要是特别的,只是她又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既然希望她因此而感到难受,那又为什么要在她面前吩咐刀卫替他上程刀门提亲?
所谓的婚姻礼法,她曾经在书册上看过,也许……并不适用于她和主人之间的关系吧?
“你应该知道,世俗礼教于我如粪土,婚姻亦然,因为那只是两方互谋其利的手段而已。”他止住笑容,正色看着她。
“但是程刀门虽以刀法闻名,然而我城并不缺刀者;再者,论商事,程刀门亦不及我城,为何主人选择和程刀门缔亲?”
她并不是在质疑什么,只是很单纯的不解,所以提问。
除却程业现今被尊为武林盟主的名望之外,以客观条件来说,寒武城对程刀门提亲并无利益可图。放眼中原,多的是更有利益的人家。
“这就不在你的了解范围了。”
“是。”有些事情是纵然近身如双卫也不能知道的,所以她早已学会不去多加追问。
寒君策双臂环胸,微微曲出一手朝她勾勾食指。“过来。”
她顺从地走到他怀里,任他撩起她的头发把玩。
将头靠着他的肩,她思索了下,还是决定将疑惑问出口。
“主人大婚之后,荧阙定位为何?双卫是否该对夫人宣示忠诚?”
“荧阙啊荧阙,你一向聪颖过人,怎么现在会如此反常,要我一再说明?”他摇头叹笑,低下头轻轻吻着她的头顶,而后拉开两人的距离,态度疼宠,睨视她的目光中却含带轻佻,蓄意勾起她对昨夜亲热的记忆。“结亲只是手段,而你,荧阙,则是我寒君策的女人,寒武城人永远效忠的对象,清楚了吗?”
她回望着他含笑调情中又带着凌厉逼视的目光,感觉好似有些明白,却又有着同等矛盾的疑惑。
昨晚他所说的话,此时蓦地浮上脑海:
“妄想近我之身的任何人,你都可格杀勿论……”
这不是存心要她进退维谷,难以抉择吗?
她,如坠五里雾中。
第五章
下午的议事,寒君策在听取所有人的报告之后,只有对掌事者辛劳的嘉许,对于城内事物与他们的决定并没有太多干涉。
基本上,寒武城的城务自上一任城主在位的时候就已经有很细密的分工,而前任城主知人善任,所以掌职者们大多能发挥长才,适得其所,寒君策接位后并没有做太多更动,对长者们更是带有一定程度的尊重。
他只需要在下属们于职务上有争议冲突时做排解和判断,或者在大方向的更动上做决定即可。
例如八年前,他刚接下城主之位时,城内为了是否增辟通往江南的商道争执不休,毕竟当时城内虽说财力不弱,但对这样的大工程却也不见得有能力完全负担。
寒君策在听完大家七嘴八舌的争议讨论后,当下便决定修筑商道,但路线还需要考虑。
也不知道他动用了什么手腕,居然让皇城一同出资,修筑了一条连接寒武城与京师的官道,并另辟商道连接运河河渠,完全解决北荒凝冰时节林矿南运的问题。
从此之后,城内长老们对他衷心敬服,寒武城也在他的带领下,富甲一方。
莫怪乎总有传言,说寒君策和当时的二皇子,也就是现今的皇上交情匪浅。
只是传言归传言,从来没有人可以证明其真实性。而这几年来,更没有看过京师和寒武城再有交集。
寒君策的个性难以亲近,也难以相处,但是他的眼界和能力却令人佩服。
可是,心悦诚服是一回事,并不代表众人对于他的决定绝对没有异议;多半时候,只能面对城主的冷脸,敢怒不敢言。
“看列位的表情,似乎都有话想说?”寒君策单手支颐,手肘弓放在椅侧扶手上,冷淡开口。
“回城主,论使刀能人,刀卫堪称我城首选,其武艺还在剑卫之上。程业虽然贵为武林盟主,又身怀惊世刀法,但是却连剑卫也打不过,我城又何足惧哉?”言武训首先提出意见。
“而且听说程嫣受长辈溺爱过度,任性骄纵又眼高于顶,才会到现在年纪二十有四了,都还找不到夫家。”
“是呀,再论商事,程刀门不过有几家小小的镖局,又怎么能和我们寒武城相比?”
“再说,以现在的情势而言,若他真的打起攻灭寒武城的主意,武林中人也未必都会同意。”
“况且城内还有许多人是曾经受过程业迫害而来投效的啊!如果城主真的和程刀门缔亲,他们的血海深仇怎么办?”
“是呀!有没有能力报仇是一回事,眼看他与我寒武城结亲沾光,却又是另一回事,请城主三思。”
参与议事的人之中,就有人曾是受害者,因此反应激动地当场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