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冰彤瞧他摸头咧嘴的模样,脑海中不禁浮现武亟被身穿斑斓彩衣的师父拿着长烟 斗追打的景象。她摇摇头,淡淡她笑了。
“这些年你躲到哪儿去了?闇冥找你找得都快把地给掀过来了。”
听到闇冥的名字,红唇边的笑意悄悄的凝结住了。
“不知道你是生是死,大家都很不好受。瞧瞧你,苍白得像个鬼,晚上出去怕不吓 死过路人?依你这性子,在外头一定没好好的照顾自己。不怕,有师兄在这儿,回去后 ,一定会负责把你养得自白胖胖、肥嫩多汁。”他拍着胸脯,豪气干云地保证。女孩子 就是要多点肉才标致嘛!
澄澈的眸子幽幽地落向兀自喋喋不休的武亟,“我不回去。”
“啥?”武亟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下。掏掏耳朵,他是不是听错啦?“你说什么?”
他搞笑的撇撇嘴,一定是因为见到师妹太激动了,以致产生了幻听。
“来,师兄这儿正巧带了些老头子精炼的大补丸,先给你活络活络筋骨,舒通气血 ,等回去后,我再去拿老头子私藏的好料给你。”他献宝似的掏出一堆瓶瓶罐罐。
“你不知道,老头子近来又炼了很多很好用的丹药,我没帮他消化一些库存,他放 得都快坏了。啧!又不是酒,还愈沉愈香呢!我帮他试试成效,也算是我的一番孝心。 可老头子不但不了解我的苦心,还老是用长烟斗追打我,也不想想他都多大年纪了,要 是一个不小心跌跤了,骨头断了、筋骨碎了,看谁要照顾他?亏他活了那么大把岁数, 还一点儿都不会想……”
骆冰彤任他说得口沫横飞,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沉默不语。
当年既然撕碎衣袖,就表示她已绝心断情””对闇冥,也对她自己。
纵使苟活在世间,赤雪却早已随着坠毁的漫天血雨而死去。
她,只是平凡的骆冰彤,不再是孤傲卓然的赤雪,回到闇冥身旁……又有何用?
恍惚间,她听到湜儿醒来正慌张地唤着她的声音。
她敛下幽眸,淡然地道:“若真要回去,我当初又何必绝然撕袖。”说完,她便不 再理会愕然的武亟,旋身回到厢房。
师妹果真如此决绝?武亟皱起眉,或许是当年她爱得狂热,也导致她离弃得绝然。
唉!这种闷葫芦个性的人,性格最偏激了,怎么就不学学他这个师兄,开朗活泼、 大方可爱、老少咸宜。
啐!算他衰,谁教当事者一个是他的好友,一个是他的师妹,教他不管也不行啦!
还有还有,方才是谁让师妹脸色一变?她向来漠然的脸上竟然出现怜爱慌张的神情 ?嗯!有问题喔!武亟忍不住好奇心,跟着骆冰彤身后去一探究竟了。
※ ※ ※
“娘。”湜儿怯儒地唤着,瘦小的身子扑进骆冰彤的怀中,脸上有着怕被遗弃的慌 乱与害怕,细瘦的小手臂紧拥着她,长年来的病痛及互相依恃,让他比一般的孩童多了 一份依赖性。
“嘘!湜儿不怕,娘在这儿。”她温柔地抚慰着他微颤的背脊,轻声问:“怎么了 ?又作噩梦了吗?”这孩子因心性纤细,日间的见闻常化作夜里的梦魇。
埋在她怀里的小脸摇了摇,只是醒来没见到娘,他一个人会怕。
他一双水灵灵的大眼,自他娘的肩膀瞥见门口有一个张大嘴,眼睛都快瞪得凸出来 的男人。极少见到陌生人的他显得有些羞赧,又忍不住好奇地偷偷瞄着来人。
“娘,他是谁呀?”他小小声地在骆冰彤耳边间着。
骆冰彤还未来得及回答,武亟便已一个箭步跨过来,人脸凑到她的肩膀上,惊讶地 打量着突然冒出来的小鬼。
“哇哇哇!师妹,我有没有听错?这小鬼叫你娘耶!真的还假的?哇塞!你哪时候 冒出个这么大的孩子啦?真是有够芭乐的!”武亟哇啦哇啦的叫着,这消息真是太霹雳 了。
武亟啧啧有声地打量着湜儿,“哟!仔细瞧瞧,这小子长得还挺清秀的咧!
就是个子小了些。几岁啦?这五官轮廓倒挺俊俏的,长大了……”他突然梗住了声 音。这小子长大了……长大了……他大手一伸,拎着湜儿到眼前仔细地端详,然而,看 得愈仔细,他的嘴巴就张得愈大。“他……他……”“他”了老半天,就是说不出口。
“哈揪!”一声,湜儿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武亟愣住了,还未来得及合上的大嘴,就这样被“天降甘霖”,他手上拎着的那个 小个子,无辜地拭着红通通的鼻头。
武亟拎着湜儿的动作停格了良久良久呆征的武亟终于有了动作,只见他的脸颊开始 抽搐,太阳穴的青筋隐隐暴跳起来……“师妹,我现在十分、万分地确定、肯定兼笃定 ,这个混小子是你生的!”
他皮笑肉不笑的声音,自齿缝间恨恨的吐出。哼!这种目中无人,老让他吃虌的行 为和他娘真个是如出一辙呀!
“好……很好,非常好。”他眯起眼瞪视着湜儿的凶狠神情,可一点儿也不好。“ 真是个好孩子。”他用大手柠着他小小的脸颊,用力地给他“疼爱”了一下。
死孩子、笨小孩,给他记住!以后……哼哼!就别落到他手里,不然……他一定会 好好努力、用力、大力地“照顾”他!
“好了,你别吓坏小孩子。”骆冰彤无奈地从他手中救回湜儿,瞧他这副狰狞的嘴 脸,只怕湜儿今晚又要作噩梦了。
“我吓坏小孩子?!”武亟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声嘶力竭地喊冤,“拜托!
师妹,你师兄我长得英俊潇洒、可爱动人、衣冠楚楚、人面兽心……啊!不是、不 是,是人面桃花,虽然不敢自比宋玉之姿、潘安之貌,不过,上至八十岁老人家,下至 八个月的小婴儿,哪个见了我不是笑脸可掬,爱我爱得要死?你竟然说我会吓坏小孩子 ?这真是对我这个奇葩最大的污辱啊!”他委屈得牛眼浮现水雾,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
骆冰彤抱着湜儿回到床铺上,安抚着他重新睡下,压根儿就当武亟是在耍宝。
呜……真是好没有成就感喔!师妹根本不理他。
武亟委屈地扁扁嘴,努力吸回他清纯的少男泪,硬是挤到骆冰彤旁边,小小声地指 着湜儿问:“师妹,这小鬼是……闇冥的吧?”瞧这岁数和长相,瞒不了人的。
骆冰彤愣征了一会儿,不答,也不否认,只是淡淡地祈求道:“武亟,别逼我。”
嘿!瞧她说的是人话吗?他哪里逼她啦?
武亟鼓起双颊,忿忿不平的说:“你就一个人带着小孩在外面流浪,不让我们知道 ?这孩子好歹也是皇子,你不让闇冥晓得吗?”这小鬼可是闇冥的骨肉,要是让闇冥知 道了,怕不气翻天了?
骆冰彤幽幽的轻叹,“闇宴会在意吗?”话虽是问着武亟,却也是间着自己。
这些年来,他除了骆心柔,应该又迎娶了其他嫔妃才是,他那被众红颜养刁的脾性 ,她又怎会不明白?小小的一个赤雪,只怕他早已不复记忆了。
骆冰彤的唇畔浮现一抹笑意,隐含着淡淡的悲愁,“这孩子是他的又如何?
我只知道,这孩子是我的,他姓骆,不姓闇,不关闇冥任何事。”湜儿,是她一个 人的,而这些年来的痛苦,都是她带着湜儿承受的,不是闇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