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雅器的思绪飞驰,有点心不在焉的回应:“什么东西难得?”
辜重鸣眼里闪过一抹嘲笑的光芒。“你呀!难得的休假日,居然没陪小妹子吃饭,还想到要找老朋友,真难得。”
柏雅器不屑地说:“我是日行一善,陪你这个没女朋友的老男人吃顿饭,好凸显出我的雅量与器度。”
辜重鸣丝毫不为所动,一脸酷酷的表情。“早知道你会这么说。”他是很了解他的好友的,说不定比柏雅器自己还要了解些。
“你见鬼的凭什么这样自信?”见辜重鸣一副自信满满的表情,他有种被人看透了的不悦与无措。
“为了你神色间隐藏的焦虑。”辜重鸣和对方互相瞪视一眼,不识相的往下说:“你是怎么了?是小妹子情窦初开,有了爱人?”
柏雅器故作冷漠地期他看不看。“女孩子长大了,总要谈恋爱,我焦虑什么?”
“那你究竟是怎么回事?”辜重鸣谨慎地望着他,“我们一伙朋友中,你最年轻,而且父母先后去世,也没人管你,再加上英俊的外表,有财有势……凭心而论,你最具备风流的本钱了,却为着一个小妹子,甘心过着僧侣般的生活。大伙儿全在猜测,你如果不是被阉了,就是同性恋,要不然,只剩一个解释……”
“很好,男人不风流花心就是同性恋,这是什么谬论?那么,头一个该被怀疑的人该是你辜重鸣吧!”柏雅器冷然笑笑,“另一个解释该不是谣传我爱上了我的监护人,孙巧灵小姐吧?”
“只是谣传吗?”辜重鸣挑起一边眉问他。
“当然是谣传。”柏雅器用确定的语气说:“你别忘了,我们只差一点就要成为继兄妹了。”
他大学毕业那年,鳏居数年的父亲决定再婚,对象就是孙巧灵的母亲,却没想到在结婚前一星期,双双死于旅游事故。孙巧灵因为没有亲友愿意收养,柏雅器便义无反顾的当起她的监护人。
看他说得这样有把握又坚决,辜重鸣也不为己甚,他不太愿意使朋友难堪。
“既然如此,那你焦急什么?”
“她忽然说要搬出去住,我焉能不心烦?”柏雅器有些忧心的说。
“她要和别的男人同居?”
“她敢?”柏雅器瞥了他一眼,脸上露出忿怒的表情。“要是有男人不安好心眼,企图占巧灵的便宜,我会敲断他全身每一根骨头。”
“可怜的小妹子,等着当老处女吧!最后被送进博物馆当古董。”辜重鸣不禁笑出声。
柏雅器微笑起来。“不用你操心,等时候到了,我自然会介绍几位青年才俊给巧灵认识,让她从中挑选一位如意郎君。”
“我可以算上一份吗?”辜重鸣故意笑得邪邪的。
“作你的春秋大梦?你想老牛吃嫩草?”说着还朝他瞪了瞪,眼睛里面露出一种警告的神色。“我可不在乎敲断老朋友的贱骨头。”
辜重鸣笑得更大声,“我明白了,为什么小妹子突然想搬出去自立?原来是家中有你这个暴君,生活在你的威权之下,教青春期的女孩子如何受得了?”
柏雅器对他的挖苦一笑置之,只把眉毛耸了耸,以示自己不受人激将。
他们吃饱付完帐后,决定到楼下的中庭花园喝杯咖啡,顺便聊些有的没有的。这两个男人每次聚餐,都很有默契的不谈工作上的事。
中庭花园的喷水池,就是露天咖啡座。今天的天气说得上是风和日丽,初夏时节仍不大热。咖啡座已坐了八成满,柏雅器看到一张小桌子仍空着,正欲招呼辜重鸣过去,却突然看见了熟悉的人影。
“咦,那不是伯母吗?旁边跟着的是你妹妹吧?”
辜重鸣也看到了。“不会这么巧吧?他们就约在这家饭店相亲?”
“相亲?以侬吗?”柏雅器好奇的转头问他。
“不,是重德。”辜重鸣说完又勾起了嘴角的笑意。
“那个重德?”柏雅器的声音带着笑意,分明感觉荒谬。笑归笑,两名男士仍是很有风度的走到康淑贞一行人面前——这包括了程夫人和辜以侬、朱丽儿。
“嗨,柏雅器。”以侬活泼的向他打招呼。“好难得看到你,你最近好吗?怎么没看见你的小妹子和你在一起?”
柏雅器苦笑,“怎么每个人看到我,都在问我的小妹子呢?”
“不对吗?我可没忘记,在我出国之前,只要看到你柏雅器,旁边必定跟着孙巧灵。对于那些爱慕你的女人而言,这实在是非常沉重的打击。”以侬笑意可掬,并无讽刺之意。“这次回来见到二哥,我头一件事情便是问他:‘柏雅器和他的小妹子仍旧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吗?’对不对?二哥。我就是这样问你——二哥?”以侬奇怪二哥并无回应,便转头看向他。
辜重鸣根本没在看她,也没听见她在喳呼些什么,从头到尾,他的眼晴只盯在一个人身上,那是朱丽儿。她虽然天生一副幽闲贞静的风度,但也没必要见了帅哥就忙着把自己藏起来,怪只怪辜以侬的身形不够高大。
朱丽儿站在以侬背后,一动也不动,低头凝视自己的鞋尖,比古代的大家闺秀更加中规中矩。只有她自个儿知道,她的心呀怦怦地在狂跳,她的脑袋也开始眩晕,浑身突然麻木了,她动弹不得、开口不得,只巴不得能立即从这世上消失了才好,偏偏只能呆站着任人打量,心里焦急,无奈已是身不由己。
辜重鸣一确定是她,立刻紧迫盯人:“丽儿!你是朱丽儿,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你好吗?丽儿,你看起来没什么改变,只是头发长了……怎么?你为何不敢抬头看我?”他伸出右手,将她的下巴抬高。
两人的目光终于相触。她的心跳得更快而呼吸急促起来,脸上漫上一层浅淡的红晕,眼里跳跃的是惊喜、慌乱、无奈和满满的不知所措。
怎么会这么巧呢?他居然就这样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在她毫无心理准备的状况之下?
“嗨!”她有气无力的发出这一声,好不容易的。
他微笑起来,将她从头到脚掠过了一眼,停在她白里透出一抹娇红的脸上。他的目光变得软柔地,声音也不自觉地温柔起来。
“你就只会说这一句吗?”
“你好。”她的心神紧绷而无措,有些神不守舍。
“很好,多了一个字,再来呢?”辜重鸣更往前靠了一步。
“呃,再见。”丽儿猝然转过身,以异于平常的快速脚步从他身旁走开,目标直奔饭店大门。她想,大庭广众之下,他应该会很有风度的让她走吧!
辜重鸣有一瞬间的错愕,似乎不敢相信她居然就这样的逃开。“丽儿,你站住!”他提高声音,脚步随之移动。
听到他这一句,她吓得回头一望,哇!他追来了!她不得已只好用跑的,一种悚然的惧意流过她全身,让她的双脚有些发颤起来。她不懂自己在怕什么,当年负心的人是他,狠心一走了之的人也是他,凭什么在过了长长的十六年之后,又对她丽儿长、丽儿短的?但她就是紧张,只知道自己不能再面对他,也不愿意再面对他。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吗?唉,她无暇多思了,脚步加快,活像后面跟着的是要将她生吞活剥的魔鬼。
“丽儿,你不要跑——”辜重鸣紧跟在她身后,高声喊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