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阿敏济和那位格格住另一问屋,就让那位格格去“独享”她的尊贵吧!
“满儿。”
“惠舅舅,有事?”
柳兆惠默默递给她一件大麾,满儿立刻会意,披上大麾后便跟在他后头出去了。踩着积雪,在一处可以瞧见一片黑色峭壁立在前头的地方停了下来,柳兆惠望着那片峭壁良久,才低低开了口。
“满儿,老实告诉我,你早已动过手了,所以才会需要解药,对吗?”
“对。”这种事随便想一想就可以想到了,实在没必要浪费力气去隐瞒。
柳兆惠缓缓回过身来。“那你为什么还要救他?是因为你肚子里的孩子吗?”
“不是,”满儿毫不犹豫地否认了。“我是来到这儿之后才发现自己有孩子的。”
柳兆惠脸色倏沉,“那是为什么?”阴郁的语气更将他的怒意完全显现出来。
“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因为……”满儿昂然不惧地抬高了下巴。“我是汉人,也是满人,但唯有他不在意我到底是什么人,并用一颗真心来对待我。可明明是我的亲人的你们却恰好相反,当我没有用时,你们就认定我是满虏的杂种,说我是柳家的耻辱,甚至把我赶出柳家!”
唇角抽搐了下,她又说:“你们知道我为了求得你们的认同,过得有多辛苦、多孤独吗?不,你们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你们只在有需要的时候才会来找我,嘴里说要接纳我,只要我证明我骨子里是属于汉人这一边的。哼,说得这么好听干嘛!讲白一点不就是要利用我,不是吗?”
柳兆惠心虚地别开眼。
满儿发出嘲讽的笑声。“这样你们还能说是我背叛你们吗?一开始不就是你们先背叛我的吗?”
“可是……可是柳家还是将你养大了!”柳兆惠反驳。
“是喔!我养鸡,然后把它吃了;我养狗,好让我心情不好的时候踢它一脚;我养牛,因为要奴役它,等它老了,我照样可以吃它;同样的,你们养我也好像养畜生似的,没有爱、没有关怀,只有食物、只有住处,碍眼了就一脚踢开,想要利用时再捡回来……”
她匆地停住,改口。“不,我比畜生还不如,不会有人没事去嘲笑畜生,可我却得承受所有人,包括我自己亲人的嘲讽眼光,侮辱言词,无论我怎么做,在你们眼中,我都不是人,只是一个耻辱,柳家的大耻辱!”
“那是……那是……”柳兆惠被攻击的有些狼狈了。“我们只是……是……”他无法为自己辩解,只好反击了。“那你又如何知道他是真心对待你?你们才相处过多少时间,你又怎知道他不是在利用你?”
“问的好!”满儿却笑了,一个看似无辜又天真的笑容。“惠舅舅,满儿想先请问你,你可曾替我考虑过,当拔刺杀了堂堂皇子阿哥之后,我要如何逃脱清廷的追缉呢?”
柳兆惠嘴巴一张,呆住了。他从没有考虑过……不,是从不曾去想过这一点!
“我就知道!”满儿嘲讽地勾了一下嘴角。“外公也是一样,说什么只要我刺杀了十六阿哥,他就会欢迎我回柳家,其实他根本就不认为我能活着回去,才敢放胆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诺言,对吧?”
“不对!”柳兆惠脱口道。“知道你嫁给十六阿哥的人只有我和他,爹根本不知道,他老人家若是得知,肯定会气死,所以我根本不敢说给任何人知道,就怕有人不小心说溜了嘴传到爹耳里去了!”
他?那个中年人吗?
“原来如此,原来你是骗我的,我居然全信了!”满儿自嘲地一笑,而后甩甩头。“算了,那惠舅舅你可曾想过,既然我刺杀了他,为何我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吗?”
再次张了张嘴巴又无声合上,柳兆惠思索片刻后,才狐疑地问:“难道是……他保你?”不可能有这种事吧?
“不,”满儿轻轻叹息,满足的叹息。“他不只保我,他还……”不,这种事她要自己保存在心底,不要让任何其他人知道,这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既甜蜜又教人感动到想流泪的秘密。
“总之,我知道他不是在利用我,想想,堂堂一个皇子阿哥有可能为了要利用我而娶我作福晋吗?我又不是阿敏济公主,可没有那么大的价值。”
柳兆惠一时哑口,可不过一会儿又抗辩道:“不,那是不可能的,他不可能真的娶了你,满汉不许通婚是满人的祖制,这你该不会不晓得吧?即使你有满人血统,可你无法证明,这就不行,他顶多就是收你作个侧福晋,甚至……”
“啊!说到这,我才想到差点忘了告诉惠舅舅了,满儿我呢……”满儿指住自己的鼻子。“现在是柳佳氏,早已入了宗人府的宗室谱牒了。’
一听,柳兆惠即不敢置信地发出尖锐的惊呼,“他真要娶你为福晋?”
两眼往上一翻,“哦!拜托,我说的话真的这么不容易了解吗?”满儿喃喃道。“不是要,是已经!”
“已经?”柳兆惠无法接受地拚命摇头,“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我一直以为他最多收你为侧福晋,甚至连侧福晋也捞不上,因为你只千过是个……”
“惠舅舅以为错了。”满儿有意无意地打断了他的话。
柳兆惠瞪住满儿,半晌,蓦而脱口道:“难道你真的不作汉人要作满狗了?”直串的语气显见他已经开始着急了。
满儿怔了怔,失笑。“不是吧!惠舅舅,难道你还要我再去刺杀他一次?”
“这是当然,”柳兆惠气急败坏地说。“你必须将功赎罪呀!”
螓首微微一歪,“请问对谁而言我有罪?”满儿一脸揶揄的表情。“汉人?在这之前,我始终是惠舅舅眼中的满虏杂种,不配沾上汉人一点边,可不过一个月而已,为何惠舅舅却这般坚持我非得是汉人不可?因为你们亟须我替你们除去胤禄?”
“你……”柳兆惠难堪地回开视线,可马上又拉了回来,并装腔作势地沉脸威吓她。“你如果这样不听劝,我也保不了你了!”
“保我?”唇畔又扬起讥讽的笑。“惠舅舅何曾想保过我?这世上真正会保我的只有一个人,是胤禄,而且他是用他的生命来保我。不,惠舅舅,我不需要你的虚情假意来保我,我只要胤禄的真心真意。”
眼见无论如何都无能说服满儿,柳兆惠的神情语气眨个眼立刻判若两人了。
“可惜他的真心真意也救不了你了。”
他的眼神是鄙夷,语气更是轻蔑,就如同往日一般,他一直都很唾弃满儿,柳家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忘得了是谁使他那美如天仙,圣洁如观音的妹妹发疯又自杀——是那些满虏,满儿的清狗父亲便是其中之一。
既然继承了她父亲那种污秽龌龊的血液,她自然也是同样一万秽龌龊!
“他们已经决定,待交换过人质后,就要把你带到绰墩山死难兄弟的坟前死祭了!”他以为他会看见满儿吃惊、恐惧,甚至懊悔的反应。
没想到满儿仅是淡淡一哂。
“是吗?”
那又如何?
胤禄能为她死,为什么她不能为他死?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满儿从未与阿敏济公主谈过半句话,不过,光是远远看着那个傲慢嚣张的女孩乱点爆竹,她就告诉自己离得愈远愈好,免得被爆竹烧到屁股。可爆竹多半是没长眼睛的,所以,即使她避得再远,还是会不小心被喷到火星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