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了起来,被子拉上来盖在身上,然后凝视丈夫。“离开?”她喃喃道,试图理出头绪。“我该离开了?”
“对。”他的声音十分坚决,表情亦然。
他为何表现得如此冷酷?他正要起身时,茱丽抓住了他的手臂。“这么快,依恩?”
“对。”他答道。“可能的话,一小时以内离开。”他将她的手拿开,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站起来走向门口。
她叫住了他。“我要和嘉琳道别。”
“没时间了,”他告诉她。“收拾一件行李就好。带着行李到马厩,我和你在那里碰面。”
他关门离去后,她的泪水立刻滚滚而下。她知道自己这副德性可怜兮兮的,但她不在乎,反正她的脑海中现在一片混乱。她曾经告诉过依恩她不想留在这里,如今依恩只是照办罢了。
然而,他怎么能就此任她离去?他不明白她有多么爱他吗?
茱丽盥洗一番后穿上墨绿色的长袍。她梳好头发,收拾行李。当她终于准备离开时,向这个房间做最后的回顾。
她的格纹布衣裳挂在门边的木钩上。她不想将它留下来。她将那件服装折好并放进行李中。
她停止了哭泣,也停止了自怨自艾。上帝!她正在和愤怒搏斗。一个真心爱妻子的丈夫绝不会任妻子离开他,她必须这么告诉依恩。他的确爱她,这一点无庸置疑,而她的理智欣然接受她的心所知的事实。他目前的行径虽然令她困扰,但她的信心并未因此动摇,她会要他将目前的行为及原因解释清楚。
她无法想象没有他的生活。茱丽跑出房门,走下楼梯,她的行李紧抱在臂弯中。
葛罕正站在大门口,从敞开的门望出去,可见到庭院中挤满了人。
她试着不看葛罕地经过他身边,他却碰碰她的肩膀引起她的注意。她停下脚步,但仍顽强地拒绝看他一眼。
“你为什么不看我,夫人?”葛罕问道。
她笔直地迎上他的目光。“我不想看你对我的鄙视,葛罕。那晚你已把你对我的感觉表达得非常清楚了。”
“嗯,茱丽,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我只是……惊讶过度,而且我们被俘使我气得失去理智,认为你欺骗了我们大家。我以自己为耻,茱丽,你能设法原谅这个愚蠢的老头吗?”
她双眸中盈满泪水,缓缓地点点头。“我原谅你。我现在得去找依恩了,葛罕。他在等我。”
“跟他谈谈,茱丽,别让他那么做,我们需要他留在这里。”
他声调中的苦恼撕扯着她的心。“他计划送我去英格兰,”她解释道。“然后他就回来了。”
他摇摇头。“不,夫人,他不会回来了。”
“葛罕,他必须回来,”茱丽反驳道。“看在老天的份上,他是你们的族长!”
“他不再是族长了。”
茱丽震惊得无法掩饰自己的反应,行李掉到地上,她只能直瞪着葛罕。他俯身为她抬起行李,然而她想从他手中将行李拿过来时,他却紧抓着不放手并对她摇摇头。
“你对那个决定投赞成票还是反对票?”
她并未等待葛罕回答,挺直肩膀跑了出去。当她冲下台阶奔往马厩时,人们自动让开一条路来。
葛罕跟在她后面。其它的长老则列队站在城堡的台阶上准备看她。
群众现在转而跟在她身后。马厩的门被打开,依恩牵着他的坐骑走出来,派特则跟在他身旁正在对他说话,但是却得不到什么响应。依恩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一直到依恩面有困色的望向她,茱丽才发觉自己停下了脚步,他示意她过去。
她没有移动。此行的目的令她难以承受。亲爱的上帝,她不想离开。她将麦家的格纹服带走作为她在此地快乐时光的纪念品,以便在即将来临的寒冬中用那柔软的布料里住身子,试着从中汲取一些快乐时光的回忆,这是什么废话!她暗自想道。失去了依恩及其它过去几个月以来结交的好朋友,她往后的日子必然凄惨无比。
她向来固执地自认是外人,但那种感觉此时已经消退了。她是麦家的一分子,她真的属于此地。对,她已经找到归宿了,没有任何人……包括依恩在内……能迫使她离开这里。
她突然冲动地想到依恩身旁,将这心境的转变告诉他,只祈求上帝能让她的言辞发挥效力。
她提起裙摆开始跑,贝娜叫住了她。
“茱丽,我会喜欢英格兰的生活吗?”
茱丽猛然转身直盯住贝娜,她相信自己一定误解了贝娜的意思。“你刚才问我什么?”
贝娜排开群众走上前来站到她身旁,将儿子抱在臂湾中,韦恩的姨妈们跟随着她。茱丽认得出那两位灰发的女士。神父至贝娜家造访的那一天,她们俩都坐在屋内的桌旁。
“我们会喜欢住在英格兰吗?”贝娜再次问道。
茱丽摇摇头。“你不能和我一起去,你会讨厌那里的。甚至我也不喜欢英格兰,”她又加上了一句:“而我还是个英格兰人呢!”
“我们一定可以适应得很好。”海伦大声宣称道,她急急忙忙地赶上前站到贝娜身边。安祖则跟在母亲后面,手里还拿着行李。
茱丽不知道该拿她们怎么办。“但是你们不能……”
另一个女人也走上前来,茱丽认得她却想不起她的名字。她的女儿伊莉曾在星期日的射箭赛中夺得冠军。当依恩颁奖给伊莉时,这位母亲睑上满是喜悦的光采。
“我们也要一起去。”这位母亲宣称道。
接着一个个的女人鱼贯站出来表明她们的意图。茱丽转头想向依恩求援,但是依恩身后的那一群战士令她哑口无言。
他们也跟来做什么?
她想不出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此刻她身旁围了一堆孩童,而他们的母亲则将行李夹在臂弯中站在后面。
“我们在英格兰每个星期天都可以休息,对不对?”
茱丽不知是谁提出这个问题,她只是点点头缓缓走到丈夫身边。她知道自己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只想着依恩应该会跟这些人讲讲道理。
但她丈夫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一手搁在马背上。他的表情泰然自若,但她却近得可以看出他眼中的诧异。
她在离他数英尺远的地方伫足,在开口前甚至还不确定自己要说些什么。
“你知道我爱你,对吗,依恩?”
她近乎叫喊地问他,然而依恩并不在意。“是啊,茱丽,”他回答道。“我知道你爱我。”
她微喘口气。在他看来,她似乎已将内心深处的问题尽数解决,一副颇为自得的模样。
此刻她正对他微笑,双眸迷蒙:“而且你也爱我,”她的语气更加温柔。“我记得曾对你说我不会和不爱我的男人共同生活,你立刻表示同意。当时我非常迷惑,因为我不明白你有多么爱我。但愿你能早点告诉我,那样可以免掉我许多烦恼。”
“你就是爱烦恼。”他告诉她。
她并未反驳。“你打算怎么办?带我回英格兰?我们两个都不属于那里,依恩,这里才是我们的家。”
他摇摇头。“事情没那么单纯,夫人,我不能留在这里忍受议会意气用事。”
“就因为他们投票选出另一个人当族长?”
“我们没有投票,”葛罕更正道,他放下茱丽的行李并快步向前。“其它长老反对你丈夫和马家的结盟,他因此而辞去族长之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