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找到古横……”他说。
她哀伤的点头。
“就你所知,他可能在哪里?我们总不能漫无方向的找他吧。”
“菲律宾东部,布吉部落,他会回去那里。”
他两眼发直,如果她发疯了,他实在没有理由跟着疯,她下意识鼓起口袋,那把枪微露形状,把他的不满硬生生逼回去。
“很好,好地方,问题是咱们怎么去?现在四面八方都有人在注意我们,而且警方也一定到处通缉我们,即使插翅都难飞了,况且我没有菲律宾的护照。”
“我们坐船去。”
他叹口气,无论他有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总被她用一句话打回去。
※※※
他们来到海口已近天亮,他狼狈得可怜,领带歪到背后不说,衬衫已撕成两半,笔挺的西裤变成烂泥一团,脚上也没穿鞋,下巴更冒出胡髭;若不是她的旅行支票管用,恐怕没有出租车愿意载他们一程。
站在海岸边,她的长发随风飘扬,黑色的劲装衬出她傲骨嶙峋、清高绝俗的姿态,白皙似水般的肤色,宛如出水芙蓉的仙子,飘逸、纯洁,不沾世俗风尘的佳人。
他不由得看得痴了。
她回首望他,唇边梨窝若现,他走上前,心想天时地利人和,此刻正是互吐衷情的最好时刻……
他才走了一步,忽然她抬起手,朝天丢出不知名的物体,天际乍然出现一丝亮光,岩石后立刻跳出几个人,把他好不容易酝酿出的罗曼蒂克砸成粉碎。
看得出他们是外籍劳工。所谓外籍劳工,就是黑不黑、白不白、黄不黄的那种人,这其中绝无轻视他们的意思,中国也曾经历那样的岁月,走过来的人,更会牢记那种黑白不分、青黄不接的日子。
李桑瑶叽哩咕噜和他们说了些土话,他又要佩服她了,她不仅是个考古学家,还是个语言专家呢。
“他也要去?”其中一个人操着生硬的国语指着他。
李桑瑶用力点头,熟练的安抚他们的焦躁。
熟练……
韩笛扬身体震了一下,她与他们熟识?
他原以为她要向他们借船,没想到他们早就准备好等在这里,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再看她,那份清高绝俗的气质不见了,变成青面獠牙的女魔头。
她从头到尾都在骗他,寻找古横、月光传说,全都是她设好的陷阱,先激发他的同情心之后,再把他推入死亡的大海……
他的脚生根似的不动,脚底碰触硬冷的岩块带来寒颤,由脚底蔓延到头顶的寒颤。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看到韩笛扬失血的面容,她悄悄走近他身边。
“上船后我再和你解释。”
现在的韩笛扬,真是前进也不是,后退也无路,他已经完全陷入李桑瑶所设好的圈套里,他不明白,她到底要他做什么?
以后,他不知道怎么上船的,用他的脚?还是被他们抬上去?
船颇大,可以容纳二十个人,被当作载运用的商船,船桅、甲板处处有裂缝,看来年代已久,把性命交给这艘破船,无疑是愚蠢的行为。
韩笛扬没有选择的余地,他看着甲板上的女人,长发迎风飘逸,晶亮透澈的眼神遥望远处,她口袋里有-把枪,身后有几名彪形大汉,可以任意将他推上岸,或踢下海。
船帆逐渐升高,随着海水波动,船身慢慢航向无边的尽头。
第四章
接连二天,大概是韩笛扬有生以来最痛苦的时光。
没想到身手矫健壮硕如牛的他,竟然有晕船的毛病。
三天衷他吐得晞哩哗啦,胃里翻涌的酸水把他折腾得像病猫。他躺在船舱里,每隔一分钟便有作呕的举动,又像个孕妇。
可恶的女人,他使劲槌着木板床,每喘-口气,便闻到船舱潮湿腐败的气味。
他捏紧鼻子,身体随船板呈频率性的摇动,胃部酸水也随之上下涌动。
他弯下身想吐,自从吐完最后一餐泡面后,他只能干呕满腹的委屈。
可恶的女人!他再咒骂一声,冷冷回应他的,是随着韩笛扬上船、躲在甲板缝鼠辈的窃笑。
没错,他的处境连老鼠都不如,鼠辈是为贪食而上船,他则连贪恋美色的仅存都破灭。
李桑瑶把他推上船后,他已经三天没见过她。
她到底想做什么?百思不解的问题缠绕他每寸思维。
事实摆在眼前,她找他,需要他帮助她,然后骗他上船。
若只为了替她脱罪,犯不着如此大费周章的绑架他到菲律宾啊!
韩笛扬可能在自己的报社小有知名度,但在庞大的新闻媒体世界里,他比灰尘还可怜。
如果李桑瑶以为韩笛扬能用文笔为她成就大事,她就是自寻死路。
此之外他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超能力,足以扭转她的霉气。
想想得头痛,便倒在床上昏睡;饿了,每餐有负责伙食的船员送来两片面包和汤糊。他把汤糊喝掉,把面包丢给老鼠吃。
他也曾试着和菲律宾船员沟通,除了感到手脚不够比画之外,对方敬鬼神而远之态度也令他寒心。
李桑瑶和这些人又有什么关系?问题紧接着困扰他。
她长得道道地地中国人的长相,倘若他怀疑他们是同种人,那必是遗传基因出问题。但是他们为什么听任她的摆布……
他试着回想李桑瑶的背景经历,他所能得到的信息只能从报章上断章取义而正因为他也从事这行业,就更怀疑他能够清楚认识李桑瑶。
她从美国留学归来,之前--身世不明。
令他猛然惊醒的大问题便在这里了,大家所知道的事,那是李桑瑶回国后才发现而她回国以前呢?
她是个考古学者,她是个年轻女人,她是个大学讲师,好像她的身分就这样界定了--一个年轻博学、热爱考古的女人……
最容易掩人耳目的面具亦在这里--她是个年轻博学、热爱考古的女人!
读者感应能力有限,一个加了封号的女人,任何幻想自然局限于形容词--年轻、博学、考古,加上一个结束的句点,等于完成女人的一生。
正常人的理解范围襄,女人很简单,学问很简单,考古写起来更简单,这些简单的形容结束怀疑李桑瑶的可能。
仔细想想,李桑瑶复杂得难以想象。
她莫名其妙的从地表冒出来,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更没有她曾经居住过这块土地的任何背景资料,她从何“留学归来”?
她根本就没有出国过!
他用力跳起来,头撞上顶上的甲板复落下来,他捧着头捂住嘴,深怕惊动舱外虎视眈眈的人。
她必是跨国犯罪组织的首脑!卖的是大麻、安非他命和海洛英。
她可能从小就与毒品为伍,生长在种罂粟花的山谷,她满脑子受毒枭老爸的影响,并且依照世袭制继承毒品王国。
有可能吗?她看起来清纯柔弱、神圣不可侵犯……
美丽,女人伪装蛇蝎心肠最管用的糖衣!
倘若李桑瑶进行见不得人的勾当,她越美越令男人神魂颠倒,男人也越信任她,她也就越容易得逞,则男人死得更惨。
可是……古横呢?他忍不住为蛇蝎美人寻找借口。
其实不难解释,当初古横大吹特擂“月光离魂因子”可以带他进入次元空间,结果没有得到回响,原因在于他举不出实证。李桑瑶主动参与实验之后,竟然让科学界乐意赞助两人,想必李桑瑶拿出什么令人信服的伟大理由,而此理由,穷韩笛扬满脑子也想不出个道理,冈为他不是考古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