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害她少了一份外快!
金砚竹总习惯先至屏风后更衣,再卸发套、头饰,最后下妆,这会儿,他已经即将下妆完毕了,突然,戏房外传来一阵喧扰声。
“不让见金老板?娘儿们,你可知道爷儿们是打从哪里来的么?”
“对不起,各位,无论你们是谁,我忙金老板一概不见。”这是钱如诗千篇一律强硬的回答。
“说的这什么话,我们是内城里来的,他敢说不见?”
“内城?呃……”头一回,钱如诗有点畏缩了。“这个……各位大爷,真的很抱歉,我们金老板下戏后是从不见客的。”
“喝!你们金老板可真大牌呀!要捧他还得瞧他的脸色?好,你去问问他,咱是内务府员外郎他见不见?若这还嫌不够,当今皇上的皇弟二十爷,还有恒亲王的世子他见不见?”
老天,是皇亲贵胄!
下一刻,钱如诗便慌慌张张地撞进戏房里来了。
“金大哥,他们……他们……”
冷冷的,“让他们进来。”金砚竹连眼皮也不撩一下,继续卸他的妆。
有这么一句话,原已经够拥挤的戏房里又加进来好几个人,当先两个年轻人俱是一身貂皮马褂厚呢长袍,后头一个三十多岁的锦袍瘦汉子,还有四个侍卫大汉,仅只一个挥挥手,好几个人便被他们赶了出去。
“哪一个?”瘦汉子一进来即趾高气昂地吆喝着。“你们金老板是哪一个?居然这般……”可惜没有机会让他威风个够,就被那两个年轻人比他更大声的惊呼给打断了。
“十六嫂(婶儿)?!”
两对错愕的视线共聚于同一处,只见满儿两眼紧张兮兮地瞄着金砚竹,双手则拚命甩手暗示他们赶快逃命,可惜他们没一个懂,兀自惊讶地打量她。
“你怎地会在这儿,十六婶儿?”
“不对,弘升,她已经不是十六嫂了。”不过三、四年过去,今年十九岁的允祎却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单纯爽朗的少年了。“忘了么?四哥不但早已将她自宗谱中除名,而且只等十六哥回来,四哥便要让十六哥与阿敏济完婚了。”
“可是……”弘升犹豫着。“十六叔不也因为这事儿气得把庄亲王府烧了一大半么?”老实说,以个人观点而言,他还是比较喜欢满儿。
“那又如何?四哥决定的事儿,十六哥难不成敢抗旨?何况这女人根本就配不上十六哥,”瞄着满儿的眼神更是轻蔑。“你可知道,她不仅仅是个平民而已,阿敏济还偷偷告诉我,这女人是她娘被贼人强暴之后所生的杂……”
话还没说完,人影倏闪,一声惨嚎,允祎已然飞跌到墙壁角落里砰然撞下好大一片墙灰,金砚竹则满身杀气地卓立在他跟前。瘦汉子与侍卫们一惊,正待上前救驾,不料又听得弘升世子的惊叫。
“十六叔?!”
双眸煞气凛然,金砚竹居高临下地俯视允祎,“再说一次,”语声里更是透着说不尽的冷酷与残佞。“允祎,‘请’你再说一次,好让我有‘正当的理由’杀了你!”
“不、不……十……十六哥……”允祎两颊肿得老高,外加满嘴西瓜泡沫汁,惊恐地拚命摇着双手往后瑟缩。“对……对不起,我……我错了,请你……请你饶了我吧!十六哥……”
“饶了你?”金砚竹冷哼。“带满儿回京那一年,我便已慎重警告过你们了,你们尽可以嘲笑我,可若是胆敢说一句对满儿不利的言词,我绝饶不了你们,而你,刚刚……”
“我还没说完!”允祎惊惧地失声大叫。“那不算,我还没说完,我还没说完呀!”
神情更冷厉。“对我来讲,那已足够了!”
一旁的弘升终于发现十六叔是真的想杀死二十叔,他不禁机伶一颤,“不要,十六叔,请您饶了二十叔吧!他……他还年轻不懂事,难免会说错话,就这么一回,请您恕过他吧!”说着,赶紧往满儿那儿送过去求救的眼神。
满儿叹了口气,把女儿交给张着大嘴直发怔的小桃玉,悄然过去拉住金砚竹的手臂。
“爷,再怎么说,他也是你弟弟嘛!不要因为我而真的杀了他,否则你教我何以自处?这样一来,我就真的不好再待在你身边了呀!”
金砚竹蹙眉瞄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后即回到梳妆台前,满儿连忙挥手要弘升赶快带允祎离开;忙不迭的,弘升立刻指挥几个护卫扶掖着允祎先行,他随后也要逃之夭夭……
“弘升。”
甫一脚踏出门口的弘升浑身一震,胆战心惊地回过半脸。“十……十六叔?”
“叫他们每一个都来看我的戏──内城里的每一个,一个都不许漏,哪一个敢不来,我饶不了他!”
呜呜,怎么每次都把这种烂差使丢到他头上来?
“是,十六叔。”弘升沮丧着脸离去了。
瘦汉子迟疑半天,终究没敢就这么闷不吭声地悄然离开。“奴才告退,十六王爷。”就算他再鲁钝、再愚蠢,光从他们的对话中也听得出来跟前的金老板到底是哪位主子了。
“你也想让我杀了你么?”
瘦汉子抽了口气。
“不不,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奴才告退,十六王爷、十六福晋。”
“滚!”
不过晃个眼,适才还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的“闲杂人”等全都溜得一干二净,可戏房内却依然毫无半点声息,每个人都只呆呆的看着“金老板”把妆卸干净,然后抱起始终乖乖等在一旁的小日儿,两眼望向满儿。
“回去了。”
“是,老爷。”
满儿自小桃玉手里抱回女儿,如同儿子一样乖巧的伴同金砚竹离去了。而戏房内却仍旧静默得仿佛内无半人。
直至良久良久后,才有人哑着嗓子挤出声音来。
“天天天……天哪!他他他……他是庄亲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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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庆园名旦角儿金砚竹便是堂堂庄亲王爷,每个人都得去看他唱戏,否则脑袋不保。”
一句“传言”,惹来北京城里一片混乱,三庆园差点爆破,大家争先恐后的去听金砚竹唱戏,就怕没来得及看脑袋便得搬家。
不过,听完了戏,他们也不能不承认,金砚竹唱得还真是好得没话说!
两天后,金砚竹甫上戏,后台里来了个人,一个高高瘦瘦,满脸亲切和蔼的笑容,那身高贵气质却不容小观的中年人。
这一回,钱如诗的两眼可就睁得够大、够亮了。“请问您是?”她小心翼翼地问。
高贵中年人倏地咧嘴一笑。“我排十三。”
十三?什么十三?
钱如诗正自满头雾水,戏房里的满儿便惊讶地迎上前来。
“十三爷?”怎么看起来比皇帝还要老?是因为他蓄了胡须吗?
高贵中年人──允祥笑咪咪地颔首。
“十六弟妹,咱们没见过,你可认得准呢!”
满儿耸耸肩,赶忙往里肃客,边暗自咕哝着,“这位不晓得是来损我的,还是来嘲笑我的?”
她的声音够细,但允祥还是听见了,深深注视她一眼后才向小日儿瞧过眼去。
“哟!这位可爱得不得了的小家伙肯定是十六弟的小阿哥弘普了,嘻嘻!跟十六弟小时候一模一样呢!呃,还有那位,是梅儿小格格么?”
“是梅儿。”满儿朝戏房里其他人使了个眼色,那些人立刻默默地退离戏房,她这才转身跟允祥面与面对上。“十三爷,我猜您今儿个不是来听戏,也不是来看爷,而是来找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