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地一叹,子蛟戏剧性地摇头,为长篇大论画下句点。“能得佳人如此,夫复何求。我保证一定会实践十一年前的婚约,将她迎入家门为妻,还请列位祖宗放心,并保佑苏家代代人丁兴旺,我也会和小宝儿夜夜为此努力,增产报家国。”
这个男人……鬼话连篇!宝坊压根儿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整个人都呆了。她当初看到那一卦时,就认定绝对不能告诉他,一旦说了他将会毫不犹豫地抛弃她,投向别的女人怀抱,可是现在……
那她这一阵子的苦恼到底是为了什么?她担心的“抛弃”不但没有发生,而且他还扭曲了自己的恶意变成善意,说得好象是她爱他爱到无法自拔,爱他爱到委曲求全也好?
拜托,她打从七岁开始天底下最讨厌的人就是于子蛟,才不会爱上他!
不会……爱上……才对。
宝坊脑海里突然飘过好多好多个于子蛟;他冷冰冰地教训她的时候,他前来搭救她的时候,他叹气的时候,他亲吻自己的时候——在她不知不觉间,于子蛟竟是如此地充满在她生命的每个角落,她甚至想不起他尚未来到苏家前,自己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我知道你脾气倔,一定不肯乖乖承认你爱我,但事实是如此,我都看得一清二楚,小宝儿。”于子蛟擒着她的手腕,轻轻一扯,就让她倒入自己怀中,坐在他腿上。
抚摸着她楞愣的小脸,他以双指持握住她的下巴,啄吻她半启的朱唇说:“卜卦这玩意儿,相信的人很多!但不相信的人也有。我就属于后者。命运是多变的,端看你怎么想。我只知道咱们是注定要结为夫妻,其它都不重要,你会‘带衰’我这种可笑的想法,趁早将它从脑海里拔除吧!我们之间的羁绊不是轻易就能被扯断的,你不懂吗?”
宝坊凝视着这些年来几乎没有好好瞧过的脸,脸庞还依稀存着当年孤傲的少年模样,但什么时候他已经长成为如此有气概又俊朗的好男人了?她拚命告诉自己“讨厌”这男人,曾几何时,“讨厌”已经被“习惯”所取代。
要是自己生命中真的没了于子蛟这个人……
她垂下脸,那就像是房中的摆设,明明对那花瓶看不顺眼,却又无法想象将它移走后,那桌子上会有多么地空虚,不论摆上任何花瓶一定都不会顺眼吧?
爱,到底是什么呢?
讨厌、讨厌、讨厌到极点的人,是否也会是爱、爱、爱到不能的人呢?
“想一下吧,小宝儿。”他紧紧地搂住她说。“你能让别的人这样碰你、亲你、抱着你吗?不是我,而是另一双陌生的手臂。你真的想要和我解除婚约吗?看在我眼中,你这样逃家的举动,明知我一定会追来却还是想逃的举动,在在都诉说着你想要我别走,跟我撒娇地求爱着啊!”
“别说那么不要脸的话。求爱,你当我是发情的母牛啊!”宝坊气嘟嘟噘起嘴,埋怨地瞪他一眼。
“你要是小母牛,那也会是天底下最不老实的顽固小母牛,心眼小又怕输,明明比谁都输不起,却总是在嘴巴上逞强。”他咧嘴讽笑说。
“你这是在损我,还是想找我吵架?”她眼睛瞪大地怒问。
“呵呵,两者都有一点。谁叫你的反应总是让人百看不厌呢?”
他拥抱在她身后的手,开始不安分地游走在她的背上,揉着抚着,像在抱着最柔最软的雪球儿,将她揉到心坎里。宝坊不讨厌他这么做,反而觉得很舒服,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他至少说对了一件事,光是想象陌生男人的手在她身上搓来搓去,她就觉得全身发毛,但是子蛟不一样,他的手臂是安全而可靠的,从小就一路保护着她走过来,是副最可靠的臂膀。
要是就靠在他身上这么睡着,他就得一路抱着自己回客栈去,这样也不错,当是处罚他夺走自己王牌的罪过。真可惜她没吃得像真正的小母牛一样肥壮,可以累得他气喘吁吁……嗯,好象真的爱困起来了。
都怪他拍抚着自己的大手,太过温暖。
就在宝坊揉着眼睛,打着呵欠的同时,于子蛟低声笑了笑说:“话说回来,你还真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傻丫头,谁会为了没有保障的一卦而放弃自己经营了十多年的地盘。要另起炉灶说来容易,做起来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光是应付你就花了十一年,还要再从头来过?饶了我吧!”
“咦?”宝坊抬起头来,她好象漏听了很让人火大的话。
于子蛟淡淡地说:“刚刚中途打断的,要不干脆就在这边做完好了?这样我也比较安心,你就不会再被什么无聊的卜卦启发,兴了无聊的念头。”
“不行!”对啊,她竟然忘了,他方才还企图对她……“绝对不行,于子蛟,你、你给我手脚放干净一点,不许乱来!”
“喔?”他懒懒地挑起一眉。“我手脚很干净啊,你要不要检查?”
“我不是指这个!”
又要被他牵着鼻子走了,不成,这一回绝对要坚守自己的意志与贞操,不论他把话说得多么漂亮,她还是不放心他——谁能保证他有了更好的机会在眼前时!绝不见异思迁呢?没错,不到最后一刻,不能相信他。
“不管你说什么,就这一点我绝对不让,我才不要在这种地方跟你……跟你那个……不要就是不要!”
“唉。”他长叹一气。“也罢,我对霸王硬上弓的戏码也没兴趣。今夜花前月下的气氛,也拜你空前绝后的笑话所赐,一扫而空,让我提不起多少精神再诱惑你了。就照你所求,正事儿可以缓一缓,但有一个前提是你得向我保证,主动‘撤回’解除婚约的笨主意。”
结果绕了一大圈子,又回到原点。
宝坊早有觉悟他会提出这个条件。只是她还没给自己找好台阶下,内心总犯嘀咕。也不替她想一想,回到苏家后她有多丢脸啊?全北京城上上下下要是知道她逃婚跷家功败垂成,她这小霸王的封号从此就成了小“罢”王——过度愚蠢而被罢黜的笨王。
“答应不答应,全由你决定。”他意有所指的挑挑她的下巴,笑道。
所谓情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就是这种滋味吧?
“ 知……我知道啦!我答应就是了,撤回,我全都撤回。”要是她不撤回,谁晓得臭饺子还会搬什么法宝来对付她。
“很好。我的要求也不多,就用一个心甘情愿的献吻,来表示你的诚意好了。当然,是你主动吻我喽。”他掀着唇角,得意洋洋地说。
“唔!”
幸亏四下无人,这种耻辱的不平等条件她才吞得下。眼前只要能躲避臭饺子阴险的算计,她可以慢慢找机会想法子整他回来。
“那你先闭上眼睛!”
他戏谵的眼眸先是嘲笑了她一会儿,才缓缓地合上。
扑通扑通的心儿直抖跳,宝坊还是头一次亲人,前几次都是他亲她的,怎么轮到她亲就觉得羞人,直想挖个地洞跳下去。
好长的睫毛,她凑近他的脸庞,可以嗅到他身上熏着高级的香袋,混着他的体味,怪不得以前她总好奇他和其它毛头小子身上的味道不一样,一点都没有又臭、又难闻的汗味儿,只有迷人的成熟气味。
鼻子也好挺,笔直得让人好想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