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我又怎会知道?”
“你不是有一个旧同事跟他哥哥是好朋友的吗?”
“那个旧同事几年前已经移民了,我们早就没联络。你不是有姜言中以前的地址和电话的吗?”
“很久以前打过电话去,说是没有这个人。也许他已经搬了,电话号码也改了。”
“你为什么要找他?”
李思洛托着头,微笑着问:
“如果我们还在—起,你猜我的故事会不会不同?”
“这是永远不会有答案的。你不爱徐启津吗?”
“我爱他,他对我很好。但是,思念,有时候是另一回事,我很想再见姜言中一次。”
“你到底是怀念初恋还是怀念初恋情人?”
“也许两样都怀念吧,都十五年了,无论现在生活得多么快乐,总是放不下他。”
“部分开这么久了。万一给你找到他,他却已经忘记了你,你怎么办?”
“他忘了我也好,那么,我也可以忘记他。”
徐启津到加拿大温哥华开会。他要在那边逗留五天。他回来的第二天,就是他们注册结婚的日子,那天是周末。
李思洛送走了徐启津,一个人来到姜言中以前住的房子。她想,也许只是电话号码改了,他还住在这里。她战战兢兢的按下四楼B座的门钤。不知道他现在变成怎样?
屋里没有人。她站在门外,舍不得走。
她怕走了之后,没有勇气再来。她就这样从早上等到黄昏。这个时候,一个女人回来了。
“你要找谁?”女人一边掏出钥匙开门一边问她。
“请问这里是不是姓姜的?”
“这里没有姓姜的。”女人把脚上的鞋子脱下来,放在门外。
“你知不知道他们搬到哪里去了?”
“没听过这里有姓姜的住客。”女人搔搔头,好奇地问:“你要找的是什么人?”
“一个旧朋友。”
“嗯,我能理解。我也有找一个很旧的朋友的经验。”女人一只手撑着门说。
“是吗?”李思洛在门外站了一整天,双腿也麻了,用一只手撑着墙。
“我比你幸运。我终于找到他。”
“真的?”
“可是他不记得我是谁。”女人把手上的皮包抛到屋里去。
“哦。”李思洛忽然觉得很沮丧。虽然这不是她的故事,但她害怕自己的故事也是这样结局。
“谢谢你。”李思洛转身离开。
“等—下——”
李思洛回头,女人问她:
“你有没有电话号码可以留下?我替你向业主打听一下,这里有些老街坊,也许可以向他们打听。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姜言中。”李思洛把电话号码写在一张白纸上交给女人。
“小姐,你贵姓?”李思洛问。
“我姓夏。”女人说。
已经第三天了,一点消息也没有。她想,她的故事也许就要这样结局。见不到也是好的。见不到,她永远不会知道姜言中有没有忘记她。见不到的话,姜言中在她的回忆裹,依然是美好的。都十五年了,也许,有一天,当她在路上跟他擦肩而过,她也认不出他来。
她和姜言中一起的日子还不到一年。那时候,他们几乎每次见面都吵架。明明是很爱对方,却总是互不相让。分手的时候,她躲起来哭了很多天,她以为自己会把眼睛哭盲呢。她知道他也在哭。后来长大了,她终于明白,她和姜言中都是很贪婪的人,都想占有对方,却又不能忍受被对方占有,这两个人,是不可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
分开之后,她常常想,假如她和姜言中上过床,故事会不会不一样?他们会不会留恋对方多一点?
第四天的早上,她接到徐启津从温哥华打来的电话。
“我明天就回来。”徐敢津在电话那一头说。
“明天见。”她说。
明天到了,她不会再去寻找她的旧梦。
电话铃声响起,是—个年轻女人的,动听的声音。
“是李小姐吗?我姓夏的,住在你旧朋友的房子里——”
“我记得。”
“你朋友是不是跟爸爸妈妈和哥哥一起住的?”
“对。”
“有一位老街坊最近碰到他妈妈,所以有他的消息。”
“真的?”
“我把地址读给你听——”
“你会去找他吗?”姓夏的女人在电话那一头问。
“我会的。”
“那么,祝你幸运。”
她以为要绝望了,他却忽然出现。她很想立刻就去见他,却又怕见到他。姜言中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她在他心中又变成什么样子了?
假如有一个带着回忆的女人跑去见他,姜言中会吃惊吗?他会不会已经有心爱的人了?也许,十五年前的占有和贪婪,他已经不太记得了。
如果还有很多个明天,她会再考虑一下好不好去重寻旧梦。因为只有一个明天,她鼓起勇气去看一看十五年来在她记忆里徘徊不去的男人。
她拿着地址来到铜锣湾加路连山道。她走上十三楼,鼓起勇气扳下门铃。
来开门的是姜言中,他见了她,微微的怔住。
“思洛。”是他首先叫她的。
她全身绷紧的神经在一刹那放松了。她的故事要比那个跟她萍水相逢的夏小姐美丽一些。她的初恋情人没有忘记她。
姜言中长高了,由一个活泼的少年变成一个稳重的男人。
“你好吗?”她问他。
十五年了,竟然就像昨天。
“你就住在这里吗?”她问。
“是的,请进来。”
房子看来是他一个人住的,总共有两个房间,其中—个,堆满了书。姜言中一向爱看书。他们一起的时候,他常常给她讲书上的故事。
“地方很乱。”他尴尬地说。
“也不是,只是书比较多。我有没有打扰你?”
“当然没有。”
“我到过你以前住的地方,听说你搬来这里了,我想来看看你变成什么样子?你没有怎么改变。”
“你也是。思洛,你要喝点什么吗?”
“一定有咖啡吧?你最爱喝咖啡的。”然后,她从皮包里拿出一袋东西,说:
“在Starbucks买的咖啡一豆。’
“我们就喝这个吧。”
姜言中弄了两杯咖啡出来。
“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在出版社。”
“你们出些什么书?”
“种类很多。你有看韩纯忆的书吗?”
“有啊!我喜欢看爱情小说。”
“你呢?你在哪里工作?”
“刚刚把工作辞了,近来有些事情要忙。”
“忙些什么?”
“我要结婚了。”
“喔,恭喜你。”
“你呢?你还是一个人吗?”
“是的,看来我还是比较适合一个人生活。”
“只是你还没找到一个你愿意和她一起生活的人罢了。”
“也许是吧。”
她呷了一口咖啡,说:“十五年过得真快,好像是昨天的事。我还担心你认不出我来呢!”
“怎么会不认得呢?”
“我到你以前住的地方去过,新的房客是一位姓夏的小姐。她告诉我,她也去找过—位很旧的朋友,但是,对方认不出她来了。”
“那个人也许是旧朋友,而不是旧情人吧。如果曾经一起,是不会忘记的。”
“如果我不是来这里找你,而是在街上碰到你,你也同样会认得我吗?”
姜言中望了望她,说:“我没想过会不认得。”
她笑了:“我们竟然一直没有再相遇。”
“你还戴着这个潜水表吗?”姜言中看到她手腕上的潜水表。
“嗯。”
“十一点三十七分?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他怔了一下。
“不。是手表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