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此时,若未见我下山,就当这世上从未有我存在,好好过日子去吧。”话声甫落,十三一提贝气,衣袂飘飘,转眼已在数丈之外。
福真瞧着主子终成黑点的身影,不由得怔怔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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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着幼时记忆,十三踏着白鹿居后的青石径,一步步走上旧时熟悉的山道。
多年过去,山中的景物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唯一的改变是自己。
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师父一手呵护长大的女娃儿了!
叹了口气,十三加快了脚步,一路直上山顶,距离山顶尚有段小距离时,十三不由得缓下脚步。三年不见师父,十三的心忽然狂跳起来!
师父是否也如她一般,因等待重逢而患得患失?
踩着思念的步伐,十三终于来到了山顶。
离日落时分已经近了,万千道金光照着目极处的无尽云海,一如从前!
云霞之上,那一道教十三朝思暮想的白色身影,如不动之山,屹立于崖边。
“师父……”十三激动地喊出口。
明笑生回首,俊颜微哂。
“十三,你长高了。”他走向她。
如今,她已达他肩头。
“师父您却瘦了!”十三的心紧紧地揪成了一团。
紧跟着,她双膝一曲跪了下来:“是十三不好,让师父操心了!”她螓首低垂,十分自责。
蓦地,一双温暖的大手执起她的手,将她拉起。
“没有错,又何须下跪?”十三对上那双永远深不见底的眼眸,不禁红了眼。
“师父……”他有多久,没这样握住她的手了?
“不要哭,此刻你不能哭!”他轻轻放开她的手。
“还记得三年前的约定吗?”他问。
尽管此刻他和煦依旧,但十三却再次感受到,两人之间似有一道无形的鸿沟!
“记得!”她轻言道。
“那么,你仍想回到日月神宫吗?”十三点点头。
“我愿一生长伴师父左右。”闻言,连一旁的文虎与毕玄也不禁为之动容!明笑生只是深深瞧住了十三,半晌无言。
“还记得,三年之前,你在我书房里见到的那支卷轴吗?”他忽然问起。
十三想了想。“是盖了明教大印的卷轴吗?”
明笑生点点头。“事实上,那是先师租的遗训!”
“他老人家要杀的是什么人?”她清楚的记得遗训末了的指示。
明笑生勾起了淡极的笑意。果然是冰雪聪明!
“早在他老人家仙逝前两年,已算出我天命将绝。”停了停,他接口又道:
“不过,在那同时,与我同命之星宿……太阴降世了!此星宿的诞生.同时延续了我的真命,然而世事必有消长,一如天上的日月,此消彼长是天经地义,即使是太阳也有下山的时候。”
他再次执起她的手,注视着她手背上愈见明晰的太阴印记。“你和我,便是同命之人!”
闻言,犹如晴天霹雳,十三顿遭雷殛般猛地抽回了手。“不!十三不是……”
“是的,你正是太阴转世!”他无喜无怒,平静地阐明事实。
十三浑身震颤!原来,先袖要杀的人竟是她。
“十三不想……”
“不许你拒绝!”他沉声打断她话头。“当年倾尽心力救你,便是为了今日公平一决!”他终于等到这一日了!三年来,全力撑到这一刻,将死之人再无奢求!
“这么多年来,师父心里仅仅将十三当做对立之人吗?”她哀伤地问。漆黑的瞳眸仍存最后一丝希望。
沉吟间,他已有了答复。“不错!”他必须这么回答。
十三的心在刹那间碎裂!
“动手吧!你必须全力以赴,否则,就是轻辱师父!”
“对师父而言,十三到底……算是什么?”记得三年前,她也问过同样的话。
“什么时候,你见过日与月同存一片天呢?”
是宿敌!黑沉的眼再也难以掩盖,露出身不由己的悲怆。
“您要杀了十三是吗?”十三的心仿佛淌着血。
他摇摇头。
“我一向相信命运可以掌握在自己手上,在没有动手之前,胜负是未定之数!
语罢,他伸手接过毕玄递来的日剑,向后跃开十尺。
文虎同时将月剑递向十三。日月神剑为玄铁所铸,乃明教收藏的上古宝物。
夕阳西照,山风吹起了遍地落叶:
萧萧晚风中,十三终于接过月剑,做出了一生中最后的泱定。
“对师父,十三的心永远皎若云间月,皑如山上雪。”话声甫落,十三剑尖朝地,向前疾冲,剑尖所过之地,划起一道火星。
十三如天边的流星,身子忽地向上一拔,合上眼,向崖边坠落!
明笑生心头一凛,几乎在同一瞬明白她的意图,早她一步与她共赴天渊……
在下坠的同瞬,他双掌疾翻,将十三送回崖头。十三登时睁开了眼,反手攫住师父的手,同时将剑尖插入崖壁,阻止了下坠之势!
“您不该来救我!”十三惊魂未定,牢牢捉住师父的手。
“死在你手里,了无遗憾!”俊颜露出平静而温柔的笑。
再不松手,两人将同赴黄泉,他知道。
瞧着她悲凄的小脸,他登时了悟那深藏心底,几乎连自己也不曾发觉的感情!爱与恨仅仅一线隔呵……这一刻,十三清楚地自他眼底瞧见了他的意欲。
“不……”狂喊的瞬间,明笑生挣脱十三的手,转眼消失在云雾山岚里……刹那间,十三尝到了大崩地裂的感觉,她的天地在一瞬毁灭!物换星移,以月替日是吗?她摇头冷笑起来……她偏偏要日月同殒!合上眼,她轻轻松开握剑的手,过往云烟如在眼前,然而一只手却抓住她这个时候,太阳刚刚隐于群山之后,一弯月正悄悄地升了上来!
白鹿居,一个月之后。
铜镜里映出一张皎美却清瘦的面孔。女子端坐镜前,一身素衣,松散的青丝如飞瀑一般流泻身后。半个时辰过去了,女子仍一动不动地,如泥塑一般。
大色微明,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踏着落叶而来,穿过藩篱,门扉轻轻被开启:
“啊,您起身啦!老大。”福真提着一篮子吃食走进屋里。
“今儿个福真带来的全是您平日爱吃的东西哟!有菜粥、梅饼,还有半只烧鸡……”福真一一自竹篮裹拿出吃食,很快地摆满了桌子。
十三依旧动也不动,瞧住镜中的自己。
褥真瞧在眼底,心中长叹一声,来到她身后。
“让我来为您梳头吧!”说着,她取过铜镜旁的木梳,开始细心地为她梳理起来。
一个月之前,福真在山下等了一天一夜,最后终于决定上山找寻主子。
待得两人重逢,主子已经成了现下这个样子,不哭不笑,也不开口说话,仿佛活死人一般,教福真既心惊又心痛。
福真从来没有想过主子是明教中人!
更没想到主子看得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的人,竟是教主明笑生!
那一日傍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福真并不清楚。
如今,她只希望主子可以开口说话,一如以往,唤她一声福真,不知有多好?
晌午之时,文虎与毕玄来到了白鹿居。
福真服侍过主子喝粥,一见两人来到,立即迎了上去。
“她还是不说话吗?”文虎问道,关切的目光直落在立于窗边的十三身上。
福买点点头,叹了口气。
“真是辛苦你了!”毕玄说道,绅情十分感伤。
其实教主早知自己会死,在上山之前,他甚至已将遗诏写妥,托付他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