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事的人还有资格留在‘惊石’吗?”她冷声嘲讽。“倒是没想到‘醒石’的人做事这么婆妈。”
她嘴里虽说得十分坚定,其实有点心虚。谁不知道少主在门主眼中占了极大比重,就连初涉掌门职务的真二小姐都比不上,更何况是他们这批新上任的谏士?要是不慎弄伤了少主,别说接任,就连“十人竞技”也甭想参加!
“一切等任务完成再说。”在决定明哲保身的同时,他也回了她一记冷眼。
并不是他胆小怕事,而是需要时间思考评估──究竟该用什么方式“报仇”,才能损人利己,安然地全身而退。毕竟“醒石”的职责是搜寻情报,深谋远虑为第一专长,绝不能大意失手──第一次露出破绽犹情有可原,但第二回可就难辞其咎了。
“难道你不认为他嚣张得太过火,令人想吐?”俏女郎抬高了下巴,以相同的悍狠眼波瞄回去。
“我的看法不重要。”男子随手扔出几张绿色钞票便起身走人。“跟不跟随你。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我的任务不容许任何人从中破坏。”
“即使是我?”她的表情相当挑衅。
“没错。”他以冷厉的鹰眸盯住她,大有与之决裂的态势。
俏女郎撇了撇嘴,惯有的讥诮笑意悄悄地浮上唇畔。
“算了,看在门主的面子上,这笔帐暂且记着,改日再算。”她眯起单凤眼,冷鄙地睨了他一眼。“但保母期一结束,可就不一定了。”
“彼此彼此。”抛下话后,男子立刻在拥挤嘈杂的人潮当中如风一般地消失。
※※※
“真是看不出来,像你这样的纨绔子弟竟然也是行家。”在从机场到踏入旅馆房间的这段路程上,尹梵心不断啧啧称奇。“一般观光客到肯康来,全都住进了五星级大饭店,怎么你却窝到这种小鼻子小眼睛的地方?”
“因为我不是一般的观光客。”应御风挑高一边眉毛,不痛不痒的反问:“怎么,你不喜欢这儿?”
“开什么玩笑!”她眼底眉间全是朗朗晴笑,暂时忘却一路上的不愉快。“去年要不是阿米哥临时有事分不开身,我早拉他过来了。”
“阿米哥?”他的眉头又挑高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太过炎热的关系,询问的语调听起来似乎有些酸味。
“喂,相不相信,这地方我来过四次了哦!”她嘻嘻哈哈地跳到窗边,一把推开雪白的百叶窗,一面指点一面叨念。“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住在那家旅馆,第二次原本想住同一家的,可惜客满了,连一个房间都不剩,后来只好背着重死人的背包到处找空房,累死我也……”
“四次?这里有你的亲人?还是‘阿米哥’住在这里?”应御风勉强自己甩开无聊的嫉妒情绪,对她露出魅力无边的笑容,但是语气里仍不慎泄出一丝酸醋味。
“你说齐硕文?哈,你也太高估他了!”尹梵心冷嗤一声。“他大少爷才不屑过这种邋遢不文明的生活。那个家伙最有兴趣的就是泡妹妹,不是玩侦探游戏。”
“你想摸清谁的底?”他轻扬着眉,瞳眸深沉如子夜。
侦探?早该知道持有台湾护照的她不会无端窝在齐家。她脸上那种跃跃欲试的表情他见过,就是牵马那回。不管现在她脑子里打的是什么鬼主意,总之绝不会是好事就是了。
“这件事我只跟阿米哥提过,你是第二个。”她神秘兮兮地东张西望,悄悄地附在他耳畔低声道。“喂,你有没有听说过‘漱石门’哪?”
“你也知道?”应御风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老头竟然敢拐他,睁眼说瞎话!然而转念一想,她若真是老头派来的暗桩说客,不该以这般的语气提起“漱石”才对。
耶?哈!尹梵心一下子笑开了,一记铁砂掌拍上他的肩,得意极了。没想到“过敏源”先生与她竟是同道中人!
“嘿,想不到你的消息也满灵通的嘛!”她暧昧兮兮地笑了。“老实告诉你好了,我在找‘影魅’。”
“你认识‘影魅’?”他开始想吐血。
“当然不认识。”尹梵心抛给他一记“你是白痴”的冷眼。“我听说‘漱石门’的九人谏士当中只有两个是女的,其中一个就是‘影魅’。”
“那又怎么样?”老头要是知道自家底细被外人摸得那么清楚明白,肯定吐血吐得比他更凶。
这次应御风接收到的冷眼温度更低了,还贴上“你没药救”的标签。
“拜托!那么卓越过人的女中豪杰,谁不想见上一面哪!”她抿紧了唇,极其容忍地盯着他。“况且,截至目前为止,还没听说过有人敢在背后谈论‘惊石’成员的外貌,很难找的,挑战性霹雳大,你懂不懂啊!”
“我就不想见。”那些黏得要死的家伙最好滚到海角天边去,永远别来烦他。“怎么,你连‘惊石’也知道?你有内线?”
“还不就是齐硕文嘛!”她连连呵笑数声。“齐爸爸是贩卖军火的大盘,好几回差点被好人害毙,都是‘惊石’出手摆平的,当然名满天下啦!”
她的天下可真小,就只有她和那个姓齐的小子。
“恶人本该有恶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漱石’那种乱七八糟的组织,你还是少沾为妙。”他嘀嘀咕咕的叨念。
“你才是恶人咧!”尹梵心凶巴巴地吼。“贩卖军火一定是坏人吗?”
“难道还算是好人?”应御风没好气地咕哝着。
“废话,当然是因人而异嘛!”她更凶了,还以纤细玉指凌厉地指住他。“就算用你那颗生锈的大脑想也知道,黑道里并不见得全是淫掠盗据、杀人放火、十恶不赦的恶徒,相对的,白道当中也未必没有披着羊皮的伪君子,私下净做些丧尽天良的恶事之徒。”
“那些都是少数分子,你怎么能以偏概全!”这回换他瞟她一记白眼。
“少数分子就不是人哪!”她的食指戳上他的胸膛。“请问黑道里的少数好人遭殃的时候,谁会对他们伸出援手?而白道里的伪君子私下作乱的时候,又有谁能将他们绳之以法,还给公众一个交代?”
“总而言之,我就是不赞成动用私刑。”他的黑眼闪过凌厉诡异的光彩。“一味使用暴力只会造成恶性循环,血腥得要命,谁沾上谁倒霉。”
“凭你?”尹梵心的口气冷冽而不屑。“人家‘漱石门’才不会那么没眼光,看上像你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肉脚。”
没眼光?肉脚?应御风的黑眸突然扩张成两倍大。她要是知道老头三不五时就派人来游说、哀求他回去接下掌门人的大位,不知会作何感想。
嗯,恐怕也是先吐三口鲜血,顺顺气吧。
“听起来你似乎对‘漱石门’十分推崇。”他撇撇嘴,懒洋洋地睨她一眼。“莫非你也想在‘十人竞技’参一脚?”
听闻此言,尹梵心一反先前的激动,沉默了好半晌,一语未发。
三年前从齐爸爸口中得知的“漱石门”,简直像个不真实的传说──
分支偏布全球的“漱石门”,一言以蔽之,仅能以“绝无仅有的灰色组织”来形容。
以颜色而言,灰色可一分为二,一黑一白。
以善恶为界限,灰色则是居中模糊难清的地带。
再者,既以漱石为其名,自有隐居遁世、不问尘事之意;但“漱石门”不仅插手世间紧事,其下更分有“醒石观”、“惊石观”、“忘石观”三支不同的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