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办不到我的要求,凭什么要我听你的?”她灿如明月的笑脸立刻僵住,倏地变脸。“你不答应也行,我自己走。”
仿佛连老天爷都不愿放她一条生路,地牢里唯一的一盏微弱小灯闪了闪,突然“啪”一声熄灭了,原本能见度已极低的地牢,这下变成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世界。
看不见倒还好,反正牢里除了他俩之外别无他人,没什么好怕的。
“喂,你去哪里?”不是她胆小,而是身畔唯一的依靠竟选在此时抽身离去,再大胆的女人都会忍不住放声尖叫。
“说话呀,你到底在哪里?”她拚命地贬着眼,尽力不使珠泪再次迸出眼眶,但呼唤的声音已透露出遮掩不住的浓浓哭音。
没声音。尹梵心屏气凝神,专注地聆听房中的所有声响,想探知应御风的行止方位。奇怪,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甚至连呼吸声也听不到,难道他走了吗?
她用力地咬着发颤的下唇,浑身不住地颤抖。他真狠,就这么放她一个人留在肮脏恶心的地牢里,连一声再见都不留。
她在找他。应御风带着一丝快意,匆匆来去门里门外,并延长换气的时间,不让她发觉自己就在她身边咫尺之处。再凶啊,明明舍不得他,却偏偏爱跟他唱反调,这下可好,连老天都看不过眼了吧!
平心而论,她算不得倾城倾国的绝色红颜,但却清灵秀丽,自有其甜美纯真、璀璨亮眼之处,再加上天生的艺术家气息,岂有不炫人耀目之理。目光再次梭巡至她手腕上的累累伤痕,他发红的瞳眸不由得黯然,心疼不已。
当初他一意孤行,强留她不放固然是因为她身手不凡、体态柔软少见,但那双如繁星的漆黑眼眸,也是吸引他的另一个主要原因。而如今……唉!
“我以为你走了。”循着他的叹息声,尹梵心迅速地掌握住他的定位。
“找我有事?”应御风扬起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温热的东西递给她。
看她面黄肌瘦,老混帐八成没尽地主之谊,让她三餐有个温饱。好在他有先见之明,带来满车的探监佳肴,否则一天之后,她恐怕只剩一堆枯骨。
“这是什么东西?”她快手快脚地剥开外包纸。“好香哦,是麦香鸡?”
“大麦克。”他更正她的猜测。“还有很多很多的腌黄瓜。”
“恶心死了,谁要吃那种怪东西!”又是汉堡,他就不能弄点山珍海味来孝敬她吗?蹲苦窑很辛苦的耶,更别说怪老子虐待人的手段有多残忍了。
“那是我欠你的。”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这笔帐若不速速还清,难保耳朵不会长茧。他可不想为了一点小事而被她叨念一辈子。
一辈子,听起来倒挺顺耳的。应御风抚着自己颈间的晶石项链,笑容里带有几分得意。
“又没人要你还。”她一面咕哝,一面进食。“不如你带我出去,从此一笔勾销?”
“只有一天,忍一下。”他轻声道,长指温柔地抚揉她手上的淤伤。
“为什么是我?”虽然在黑暗中看不见他的眼,但她仍忍不住斜眼睨他。
“因为其它女人都是腌黄瓜的爱好者,会与我争食。”应御风一面说,一面试探性地伸向她的汉堡,轻轻捏走一片绝美好滋味。
“白痴!”她拍开他的手,口气不善。“这算哪门子的答案?”
“你不认为这个理由很好吗?”见她反应不如上回激烈,他得寸进尺,再度将魔掌伸向“她的腌黄瓜”。
“再给我一片。”
“都拿去啦,笨蛋。”真是不知廉耻的家伙,怎么也改不掉劣习。算了,反正她本来就不吃那些东西,给他总比糟蹋粮食好。
“喂,不吃是你自己受罪,我可不想为了两片无聊的东西再跑一趟麦当劳。”他吓了一跳,赶紧把手缩回来。
“我是说那堆恶心得要命的腌黄瓜!”她在黑暗里摸索着探向他的大手,并笨拙地把汉堡里的腌黄瓜拨进他掌心。“喂,外头那个小黑鬼呢?被你做掉了吗?”
“在跟周公下棋。”想起门外的小狱卒,不免一道想起大魔头。“来,果汁给你。”
动作那么粗鲁,居然用塞的,一点都谈不上温柔。
“你要走了?”她很快地推论出他态度转变的缘由。“还得湮灭我手里的这些证据,以免怪老子发现你来过,对不对?”
女人太过冰雪聪明也不见得是好事,瞧她狼吞虎咽的急相,真教人不知该怎么说她。
“对。”他无奈地直想叹气。“但是我也不想见你噎死。”
“撑死总比饿毙好,我甘愿得很。”她含糊不清地挤出句子,咀嚼的动作也没停。
“你甘愿我可不甘愿。”他的手在她背上轻抚,免得她真的被噎着。
总算吞下整个汉堡,再灌了一大口柳橙汁,尹梵心以手背拭去唇边的残渍,推推他。
“你真的会在暗地里保护我?确定?”她一本正经地与他讨论留在地牢里可能发生的状况。“万一怪老子又想在我身上‘作画’,你怎么保护我?”
“这些小事用不着你烦心,多得是没事干的闲人等着制造小麻烦整那个怪老子。”虽然那九个家伙跑了四个,但剩下的人用来跑跑腿、办杂事也很好用。
“谁呀?”真稀奇,他竟然也有帮手。
“你只要乖乖待在这儿,以后不论你想见多少个漱石人都可以。”他坏坏地对她贬着眼,实行贿赂政策。
“真的?”她的眉眼全弯成新月,随即又睁圆了狐疑的大眼。“别开这种没营养的玩笑!”他又不是什么大有来头的人物,凭什么空口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谁跟你开玩笑?”应御风漾出自信满溢的微笑,神态极度从容。“你既然听说过漱石三观,那么也该知道‘御石’吧?”
“御石”?拜托,那只是一则传说,从未听说过“御石”曾经干下什么丰功伟业,只知道他神龙见首不见尾,而且是继任掌门人的唯一人选。
御石……御风……都是同一个“御”字,难道……
“你你你……”尹梵心张口结舌,几乎说不出话来。“你是‘御石’?”
说真的,若是此刻传来世界八大奇景在同一瞬间消失的举世怪闻,尹梵心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表达出任何惊疑之意。
原以为得知那个专制又蛮横的应御风身为“御石”,又是“漱石门”的接班人已经是天大地大的惊世绝响了,没想到最教人意想不到的却还在后头。
“时傲,你走慢点行不行?”她气喘吁吁地抚着胸口,一副娇弱无力的可怜相。
“除非你想回去让怪老子把你玩死。”时傲头也不回,根本不管狭窄的径壁上满是污泥虫尸,硬是拖着她爬进一条漆黑无光的通道。
奇了,“怪老子”是她跟应御风胡乱叫着好玩的,时傲怎么知道?
“你的腿不是摔断了吗?”这也是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一点。
若说为了友情义气而两肋插刀,倒也是理所当然,但是诡异的是,记得他得知她身为“偷马贼”的那一天,明明气得对她大呼小叫,还说腿上的石膏要两、三个月才能拆掉,可现在才过了一个月,他怎会生龙活虎的来救她?
“假的。”他的动作更迅捷了些,拽住她的大手依然不曾放松。
污秽的泥水不停地由顶上滴滴答答地落下来,还不时混着大小不一的泥块,被砸到虽不至受伤,但也没好过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