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差爷的老家是?”坐在马车里的银雪,好奇地问驾着马车、操纵着缰绳的云芜名。
“普通人家,靠卖油、五谷杂粮与盐糖维生。”云芜名放慢了马的脚步,好让马车不那么颠簸,这条官道算是回湖南云家最近的路,就是路况差些。
“原来是商贩啊?铜臭味十足的商人之子,居然会对没啥油水的捕快一职感兴趣,该不是做了什么忤逆爹娘的事,被赶出来的吧?”珠樱嚼着一根甘草,大剌剌地说着。
银雪尴尬地推推她的手。唉,一听说他们要去云家,好奇心重的戏班子伙伴们也兴致冲冲地说要跟,而云芜名也说人多热闹,想不到就成了捆粽子般,一个串一个的,全都来了。
“很遗憾,并非如此。只是爹娘早早便放弃我这没有经商天分的不肖儿子,说我迟早会把整间店拱手送人,于是放我自由去做我想做的事。”同样刺耳的话,如果出自银鹰的口,恐怕芜名根本就懒得回答。不过这位珠樱姑娘话说得坦直,听来并没有恶意,他也就不放在心上。
“为何会想做捕快呢?”
“这个嘛……说来有点话长呢。”
银雪睁着莹亮的美眸,哀求地看着他。“能告诉我吗?我想知道。”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希望你不要听到无聊得打呵欠。”
芜名根本拒绝不了这样一双有如可爱小猫般乞怜的眼,慢慢地述说他在十三岁时,第一次接触到的疑案,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让他对于专门解开案情、追捕犯人的“捕快”一职感到向往。
在其它人眼中也许只是“充满一桩桩怪案”的无聊往事,但银雪却听得津津有味,让芜名忘记了枯燥的旅途,沉浸在满是惊奇、有趣与挑战的回忆里。
银雪想多了解一点他的事,像要弥补以往劲风不曾告诉她的过去般,她倾耳专心聆听着云芜名的叙述。
她一直以为不问,才是一种体贴。
却没发现这份体贴,竟成为他俩的距离与隔阂。
说不定这是老天爷重新赐给我一个机会,要我好好地看清自己的相公,了解他的全部,光是爱还不够,光是在乎也不行,若是缺少言语与行动,只是永远闷在心底的话,和不在乎、不爱,又有何区别呢?
我要改变,为了找回过去的幸福,为了使将来更幸福,我要加倍努力,了解眼前这个男人……
银雪从没想过,万一答案揭晓,云芜名不是何劲风的话,她该怎么办。
在她的想法中这绝对不可能,她非常非常确信,这个男人就是她的夫君,不需要任何证据,她的心早在找到他的时候,就已经为他而动,为他而痛,为他而爱了。
这趟旅途是她为了证明他们的过去绝非一场梦幻而踏上的旅途。
第五章
什么卖油、卖杂粮与盐糖的“普通人家”?当大伙儿看到云家辉煌气派的大门时,才晓得云芜名所谓的“普通人家”,竟是——湖南省城内占地宽广的豪宅。
一道连绵不绝的“围墙”绵延千尺,差点让人误以为这是哪座皇宫别苑,可是真正令人吃惊的还不只这个,等到马车慢慢蹭到门口,一连好几道门看得人眼花撩乱,自开门的小厮、拉着马进马房的壮了,到整理园子、打扫庭院的,他们放眼望去,不下十馀人在辽阔的大理石铺成的前庭工作呢。
“小少爷,您回来了。”恭敬地一弯腰,自称是管家的男子,见了云芜名也没啥吃惊的表情,只是淡淡地奉上一句:“您是要先歇息一会儿梳洗、梳洗,还是直接用膳呢?”
“刑老,请先替这几位客人安排住处。”
“好,我就安排诸位客人们住在东三院好了,那儿有二十间客房,应该够住了。”管家彬彬有礼地朝着银雪等人开口说。“欢迎诸位来到云府,敝人是云府总管刑大,我身边这位是东三院的管家刑三,诸位要是有任何住不惯的地方,都可以吩咐刑三或我。等会儿刑三会带诸位过去。”
邢大最后再朝云芜名一鞠躬说:“小少爷,请问您预备何时开膳呢?”
“不急。我们路上都用过了,我爹娘呢?”
“老爷和大少爷去巡视铺子,夫人则在帐房里,需要我派人去请他们回来吗?”
“不。”云芜名想了想说:“沿途大家都累了,先让我们休息一下,反正晚上爹娘都会在,到时候自会见得着。就这样吧,辛苦你了,你可以下去了。”
“是,小少爷。”
发出一声怪音,珠樱凑到银雪耳边说:“听到没?他喊他少爷耶!想不到那个看起来穷酸得很的云芜名,居然放着这样的荣华富贵不享,跑去做什么小衙差,天底下真有这么傻的人啊——”
小不点锦锦则以羡慕的眼光看着四周说:“这里装得下十个、二十个像咱们这样的戏班子吧?”
“岂止!”珠樱立刻掐着锦锦的鼻尖说。“你真不会算,我们整个戏班子上上下下加起来也才七、八个人,这儿光仆人就住了不下上百人呢!”
“痛痛痛!”摸着红肿的鼻子,锦锦委屈地补上一句:“又差不了多少。”
与珠樱、锦锦的惊愕不同,银雪在意的是——有这么多人围绕着云芜名,口口声声少爷、少爷的,事实已经无法再容许强辩,“云芜名”这个名字绝非平空掐造出来的。
在这些人的眼中,没有“何劲风”的存在,只有“云芜名”。
怎么办?她难道真的认错了人?
“银雪姊姊,你脸色好苍白啊!又生病了吗?”锦锦睁大眼说。
这句话引起云芜名的注意,他关心地蹙起眉。
“不,我没事,可能是累了吧!!”
银雪迅速地摇头,避开那双带着暖意的眸子,她没有办法在这种动摇不定的心情下,与他四目相对。回想起自己曾经在他面前说过的话,和丑态毕露的哭泣模样,一旦证实他真的不是自己的夫君的话,她要如何自处?挖个地洞跳下去,会有用吗?
“不要紧吗?马上就可以休息了。”云芜名不知银雪纷乱的心思,依然像在沿途悉心照顾她时一样温柔地问候着,拍着她的肩。
她下意识地闪躲他好意伸出的手,虚弱地微笑着说:“谢谢。”
云芜名的目光困惑地闪烁了一下,但也不好再问,只得默默收回自己的手。
☆ ☆ ☆
为何她的态度突然冷淡下来?
芜名在东三院的门口徘徊着,他望着院子里偶尔传来的嬉闹声,想是小不点与野丫头正在新屋里玩耍。银雪呢?她有好好休息了吗?她方才说累了,但这一路上她显得比谁都要神采奕奕,总是以她那双清澈又专注的目光,聆听着他的叙述,偶尔也谈起她自己小时候的事。
喜欢上她并不需花费多大的心力,那是天底下最容易做到的事。不提她那美丽亟局不可攀的外貌,她的内心有如柔软的棉絮,在她身边,不需言语也会有种纡解放松、如沐春风的感受,她淡淡的笑颜、轻柔的说话方式,都像月光般治愈人疲惫的、心……
途中有好几次,芜名都必须不断地提醒自己,不可以爱上她,她已经属于一个名叫“何劲风”的男人了,她芳心另有所属,而那人不是他。
但他还是怀抱着一丝希望,或许……
“别傻了,或许什么呢?”他嘲笑着自己,低语。“奢望越大,失望也越大。一旦她接受我不是她的夫君这件事实后,她就会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