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小姐羞怯地与姊妹们笑闹,“别说我,你们自己呢?大娘也说该为你们谈亲事了,我们年岁相当哪!”
“呵呵……长幼有序,当然是四姊你先喽!”
“四姊,”年纪最小的八丫头好奇地托腮问道:“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哪有机会啊?”五小姐挤眉弄眼地说:“咱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有机会认识足以倾心的公子?”
八丫头闻言嘟起可爱的小嘴,“说得也是呢!”
她好讨厌缠脚喔!痛死人了不说,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的,没人扶便走不了路,根本跑不了多远,出门只能坐着帷车,待在车中犹不能探头张望,会让人嫌弃不端庄。
但若不缠脚,便没有人家愿意娶。
下了花轿,亲戚们所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察看下轿的那双脚是否达到小巧的标准,若觉得太大,还会原轿送回呢!多可怕!
所以痛归痛,她可下敢学那些大胆妇女放足啊!
“唉!所以找位口碑良好的媒婆也挺重要的……”
再不然就靠着闺中密友口耳相传,看看谁家兄弟俊美能干,值得托付终身。
听到这儿,殷小小突然插嘴道:“你们想嫁怎样的夫婿?”
桨米桨众女讨论自个儿的私密事,原是没注意到一旁的新嫂子的,因为听过六小姐乔依人的宣传后,众人早当她是瘟疫般避而远之,而今她自己开了口,难免引来众人注目。
三嫂子无疑是与她们完全不同类型的女人。
她们谨守闺训,笑不露齿、坐不摇足,不高声喧哗、不管男人的事,闲来无事是待在家中绣花、学琴,或者到友伴家中聊些女儿家的体己话,特殊的节日才能出门游玩,是最令人期待的日子。
而三嫂子,出身市井,喜怒明显,成日抛头露面,女儿家该会的才艺一项也不会。
而且她们最大的不同是──她们个个缠足,有双小巧的三寸金莲;而三嫂子则否,是双天足。
虽然她们痛恨缠足带来的束缚,但却又矛盾地鄙视未缠足的女子。
所以或多或少、有意无意的,她们冷落这位新加入的家庭成员。
五个姊妹面面相颅,怎也没想到她会自己开口攀谈。
殷小小笑着又问了一递,“你们喜欢怎样的夫婿?”
年纪最小的八丫头眨了眨眼,她没姊姊们有那么深的成见,早对这个与她们不一样的嫂子感到万分好奇了。只是爹不准她们去打扰三哥哥,三嫂子也少出园来,所以没机会认识。
“嫂嫂也想同我们聊吗?可是你已经嫁给三哥哥啦?”
“谁规定嫁人之后,便不能帮人指点姻缘呢?”殷小小昂头笑道。
“指点?”八丫头睁大眼睛。
这时乔依人冷言暗讽,“妹妹,你忘了她本来是江湖术士,便是靠着这点伎俩使计嫁给文华哥的吗?”
嗄?听到一向柔婉的六姊出口如此不客气,八丫头愣了愣。
“没错呀!”殷小小不以为忤,反而故意笑得很甜蜜,“我这点伎俩还挺有用的,至少还没有哪家姑娘向我抗议过所遇非良人的。”
“嫂嫂,你真是帮人算命的?”八丫头好奇地靠过去了一点,“怎么算呢?”
“就这样──”殷小小抓起她的手,指向她掌心里的掌纹,“看这个喽!”
被她逗起兴致,八丫头也盯着自己掌心看,“怎么看?”
“你瞧啊,你的姻缘线明显……”叽叽咕咕的,殷小小当做哄小妹妹,绝活尽出,引得其他女人也好奇地凑过来。
“嫂嫂,你说的是真的吗?”不一会儿,八丫头看着她的目光已经转为崇敬。
她扫了眼周围的娘子军,笑道:“不说这个,你们倾心哪家公子也可以告诉我呀!我在街上讨生活,听到的闲言闲语总是比你们多,可为你们鉴定一番。”
四小姐让她说得有些心动,害羞地瞄了眼其他姊妹,才细声说道:“嫂嫂,我的姻缘又在何方呢?”
“本大师看看……”殷小小装模做样地左看右看,看看她的手后,又看看她的脸,观了半天才道:“嗯,恭喜四妹,今年红鸾星动,必能嫁得好夫婿,只要往东去求即可。”
“东……”四小姐想起了中秋月圆赏月时,遇到的俊伟公子,便是在城东的佛庵邂逅的……难道他便是她的姻缘吗?她摸了摸挂在腰间刻有“林”篆字的玉佩,双颊不禁红若火烧。
众姊妹见她这模样,伯是心里有数,纷纷对嫂子看姻缘的功力瞪大了眼。
“嫂嫂,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嫁呢?”八丫头又问。
望向她,殷小小笑道:“你呀……出嫁的年纪会是所有姊妹中最幼的。”
咦?八丫头双眸一亮,小小年纪犹不懂害臊,只感到新鲜与期待。
现在最早出嫁的姊姊是在十六岁时……她今年十三岁,会多早呢?
见状,其他小姐们也蠢蠢欲动,正待问出口,一只枯瘦的手伸了过来。
“小小,我累了。”
乔文华笑着说道,环顾一眼众姊妹,“谈什么呢?”
众姊妹们红了一张芙蓉脸,不答话,八丫头却道:“这是姑娘们的话题,三哥哥你不能听。”
“哦?”他低头看向殷小小,其实很高兴她与姊妹们相处融洽。
殷小小起身,细心地发现他面容上的疲惫,于是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转头朝众小姑们笑道:“欢迎来坐,你们三哥也欢迎你们的。”他的院落太僻静了,有些寂寥。
众女看着他们相扶离去的背影,久久不知谁先吐出一口气道:“谁说他们是权宜婚姻呢?三哥看来很疼嫂子呢!”
众女赞叹欣羡之余,只见乔依人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
米米米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正月初一,少不了的活动是放爆竹,岁首岁尾交接的时辰一到,京城里的爆竹声震天价响,如击浪轰雷,彻夜未停,直到清早。
初一到初五,妇女忌讳不得外出,直到破五之后妇女才能开始往来拜年。新嫁娘也于此时回门,大街上香车绣帷,塞街填巷,到处是归宁的新妇。
殷小小由于和殷母同住在乔府,也就没什么归宁问题了。
年初七,俗称人日,乔府未出嫁的姊妹们,齐涌来兄长居住的厢房,与嫂子一同剪彩,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奴仆们备来一壶又一壶桂花酿、甜茶,还有一盘又一盘果子、点心,房里彩纸四散,屏风上、镜台前四处贴满了花、鸟、鱼、人等美丽的图案,甚至连众人头上也戴了彩纸。
乔文华让姊妹们怂恿着试做生平第一张剪彩,剪的是最简单的梅花,毫无技巧可言,却让姊妹们把它戴到殷小小的头上当奖励。
这一刻,兄妹亲情似乎不再那样遥远。
“三哥哥,我有句话要跟你说。”八丫头偷偷地挨到他身边,小小声道。
“什么?”他微笑着低下头。
“恭禧三哥哥成亲了,祝你和三嫂嫂白头偕老喔!”她开心地笑了。
乔文华眨眨眼,胸中升起一股感动。
“谢谢你,八丫头。”他也小小声地回道。
娘只生了他一人,没有同母的兄弟姊妹,加上娘不许他与其他庶出的兄弟姊妹太过亲近,所以他与这些异母姊妹一直是疏远感多过于亲近。
“嘻嘻,不客气。”八丫头一屁股地坐上床沿,与兄长一同看着前厅女人们玩闹、猜拳、暍花酿,小脚晃呀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