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就是伤心。如果我伤心,你会放弃吗?会吗?”她的茫然让他感到急躁,为什么她无法为了他而放弃呢?
在他为她心动的时候,难道她对他没有一点感觉吗?他气恼着。
“我……”悠儿被他的渴切所骇,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怯声道:“你看起来好可怕。”
他因急切而透出的狰狞,让她一时间无法适应。
阎仲羿一愣,垂下了脸、垮下了肩,任由绵密的雨丝包覆着他,很久之后才抬起头凄凉一笑,“我不该如此逼你的,是我不好。”
阎仲羿觉得好疲倦。悠儿的出现让他措手不及,还来不及武装,便让她势如破竹地攻占了心房,他几乎都不认识这样的自己了。
他踅过身,顶着雨丝,跨着和过去一般坚定的步伐,决定离她远一点。
“你……”悠儿咬住了唇,不知该用什么话语唤住他。
他看起来真的很伤心。她怔愣原地,视线不离地停驻在他的背影上,他虽然将背脊挺得笔直,可她就是觉得他很伤心。
但,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她喜欢雨,也会让他感到伤心呢?
她真的不懂。
她突然觉得“人”好复杂,也实在无法理解很多很多事。她开始怀念起过去在仙界天天泡在池塘里,自由自在悠游的日子,那时候她只需担心闲鹤仙翁和龟出仙翁品酒太过,而忘了喂食她的问题而已。
哪像现在,小宝的世界,她不太明白;阎仲羿的世界,她更是无法理解。
莫名地,能让她感到开心的雨水突然也失去了吸引力,她只能静立在雨里,任由逐渐滂沱的雨水将她包围……
*** *** ***
翌日,第一道曙光落入阎府前厅,映出几名家仆正准备打扫的身影。
敞开门扉的大堂外,两名男子迎面而来,身后各自跟着一名随扈。
“二弟,昨儿个夜里的雨当真是恼人哪!”说话的正是阎府大少爷阎伯襄,和和气气的脸上总带着笑。
“嗯!”相对于阎伯襄的热情招呼,阎仲羿则显得漠然许多,刚毅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
“二弟……”阎伯襄还想再说上几句话,可阎仲羿身子一旋,不给情面地大跨步迈入大堂里。
阎伯襄不悦地蹙起了眉,却随即敛去,又换上温和的笑,跟着跨入大堂里,朗声道:“爹,昨儿个夜里的雨吵得人无法安眠哪!”
早已端坐大堂之上的阎复笙沉凝地道:“这么一点儿雨就扰得你无法成眠?以后怎么担得起阎家的重责大任?”
“爹教训得极是。”阎伯襄尴尬地领训,偷眼瞄了二弟阎仲羿,只见他面无表情,阎仲襄不免心中有气。
“季翔呢?”阎复笙虽已五十有五,仍声若洪钟,不怒自威。
阎伯襄道:“爹,三弟应是一会儿便到,二弟不是去将他带回来了吗?恐怕是累了才睡晚了些……”
“累了?”阎复笙拍桌大喝,“到那种地方去能不累吗?那个没出息的东西!”
“三弟还年轻,难免不懂事,爹请息怒,气坏了身子就……”阎伯襄讨好地说着。
“我的身子硬朗得很!”阎复笙睨向沉默的二儿子,“仲羿,去把他叫来!”
阎仲羿静立原地,思考着该如何将自己并未将三弟找回的事说出口。这一犹豫,门外已迳自走入一名男子,如入无人之地似的扬声道:“我这不就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如果不是你二哥将你押回,你还知道家门在哪儿吗?”阎复笙气极了,又接续着骂道:“除了流连花街柳巷,你还会些什么?”
“爹,您有所不知,孩儿能精力充沛地流连花街柳巷,便代表着孩儿身体强健,爹应该高兴才是哪!”阎季翔的一番歪理说得极为轻佻,气得阎复笙目皆欲裂,半晌说不出话来。
“三弟,你说这是什么话?”阎伯襄观察着爹的神色,立刻打圆场道:“爹,三弟的意思只是……”
“他什么意思,我还听得懂!”阎复笙瞪向老三,“你这不成材的东西,有本事就滚出去,我就不信一文不值的你还有人愿意招呼!我倒想看看那些生张熟魏的花娘知道你什么都没有时,还会不会逢迎卖笑!”
“我为什么要滚?”阎季翔撇唇一笑,瞄了大哥与二哥一眼,“滚了就一文不值,留下来还能分得家产,何乐而不为?”
“你……”阎复笙浑身直打颤,抖声道:“你这个……”
“不肖子?”阎季翔哈哈大笑,毫无羞傀之色。
“三弟,你太过分了。”阎伯襄一改和善的脸色,瞪向玩世不恭的弟弟。
“会吗?”阎季翔冷睇大哥一眼,“总比某些伪善的人好多了。”
“季翔……”始终沉默的阎仲羿淡然地唤了一声。
“二哥……”阎季翔忌惮地瞟了阎仲羿一眼,随即又道:“我真是不明白,阎家主事的人并不是我,我说的话也不中听,为什么还要我参与决议?还不如让我窝在‘春花秋月阁’里快活……”
“你……”阎复笙暴跳起身,冲向阎季翔怒喝:“与其让你败坏门风,不如现在就杀了你!”
“爹!”阎伯襄与阎仲羿异口同声唤着,却只有阎仲羿揽下了阎复笙的拳头。
“季翔,你回房里去,不准出来!”阎仲羿一声令下,阎季翔只是嚅了嚅唇,却不再多言地转身离去。
“不准走!”阎复笙急喘道:“今天……若不打死他,我……我就……”
阎伯襄在一旁道:“爹,你不能再纵容三弟了,他……”
“大哥,有什么话明日再说,我先扶爹回房休息。”阎仲羿打断了阎伯襄意欲煽风点火的话头,扶着阎复笙转向内厅而去。
“大少爷,你应该乘机表现一下孝心的。”阎伯襄的随扈张仁谦低声道:“这回又让二少爷讨了老爷的欢心。”
“这……”阎伯襄面色阴沉地道:“爹向来就听他的!连季翔那小子也只听他的!”
“大少爷,这事儿急不得。”张仁谦眯起了如豆般的小眼,“总会有办法的。再怎么说你都是大少爷,老爷就算再宠他,也得将大权交给你哪!”
“可我担心……”阎伯襄焦躁地来回踱步。
“大少爷,咱们回去再议,小心隔墙有耳。”张仁谦贼目一溜,提醒着。
“也对!”阎伯襄眼神一亮,“昨儿个夜里,你说看到了……”
“大少爷!”张仁谦急唤了声,“隔墙有耳!”
阎伯襄心头一凛,赶忙带着张仁谦回转房里。一路上,他不断地想着昨儿个夜里出现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让一向不近女色的二弟将她藏在宅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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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爹送回房里歇息的阎仲羿才刚跨出宅院,便瞧见三弟大刺剌地斜倚在梁柱旁,双手环胸地睨着他。
阎仲羿停下脚步,迎向弟弟的视线,不疾不徐地问:“你何时回来的?”
“就昨儿夜里,雨下得最稠密之时。”阎季翔唇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的眼眸笔直地望定他。
“那天为什么躲我?不想和我回来?你就真待不住这个家吗?”阎仲羿犀利的目光让阎季翔欠了欠身子,巧妙地避开。
“我只是不想让二哥为难。”阎季翔的视线落在屋角,淡然地回答,不若他一向的玩世不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