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福,送客。”程咬金的反应出乎梅舒城的意料之外。
“请留步,不用了。程铢,我们走。”旋身,离开,一举手一投足都用尽了她最大的力量,支撑着自己定出花厅。
出府之前,巧遇了梅舒心的贴身管事梅严,瞧见了程府主仆俩,他难掩惊讶地迎上前,“程主子,你们来送拜帖吗?太早了些吧。”
程咬金恍若未闻,一迳往前走,像是逃难般,多停留片刻也不愿,而梅严只来得及揪住了程铢追问——
“发生什么事了?”她主子的脸色很差。
“还说呢!不就是你家臭主子吗?!”程铢跺了跺莲足,气恼地瞪了梅严一眼,将对梅庄主子的气发在他身上,挣开了他的手,“送什么拜帖,等着收喜帖好了!”娇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追上十步远的程咬金。
望着一前一后疾行而去的身影,梅严只觉事有蹊跷,却又摸不着头绪,不过……
真可惜了,若是四当家知道程咬金上了梅庄,九成九会拖着棉被枕头也要来见她一面,以解相思之苦,可惜前两天四当家在府里吵着要见她,花费了太多精神及力气,所以今天睡得特别沉。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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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无漪想娶她的决心,完全表现在行动之上。
从程咬金允了他的婚事隔天,曲府便送来了大箱小箱的新嫁衣、首饰、胭脂水粉,并且择了良辰吉日,差人来知会程府一声。
“这个月十五号?那不只剩下不到几天?!”在程咬金闺房中,程铢一面整理空位来摆放曲府送来的衣裳首饰,一面和坐在窗边发傻的程咬金说话。
“这是这个月最好的日子,若要延,怕得到了下个月初三,曲无漪不愿多等,所以才急着十五日完婚。”程咬金的语调平板,没有上下起伏,要说她有气无力嘛,偏偏她还问什么答什么,可是口气中完全没有情绪,像是对任何决定都无动于衷。
“曲无……姑爷怎么这么猴急?婚姻大事不是要慢慢筹画才谨慎吗?问名、纳吉、纳征这三礼全给省略了不谈,这回连迎亲都办得这么赶,万一有什么地方遗漏了,对主子您不是很不好吗?”好歹她们程府也是大门大户,嫁出唯一的女儿怎能马虎?
“无所谓了,再说,他财大势大,所有事都由他张罗,办得好与不好,全是他的面子,随便他了。”她只要等时辰一到,换上凤冠霞帔,再上了花轿,其余的,什么都可以不用管。
“主子,您真的没有见过姑爷吗?”
程咬金的视线由窗外收回,停顿了许久才道:“铢儿,先不要叫他姑爷,我还没嫁出程府大门。”这两字听来有些刺耳。
“喔,铢儿知道。”
“我没有见过曲无漪,也许在哪场宴席上巧遇过,但至少我对他是全然没有印象。”也不知道她何德何能,让曲无漪如此恋栈于她,非得尽早迎娶她过门,多等一个月也不允。
“外头有很多对他不好的传言,说他明里从商,暗里尽干些杀人放火的勾当。”因为将来得唤声“姑爷”,所以程铢对曲无漪的事情产生了不少好奇,自然也会留些心思探问。
“无所谓了,反正他爱做什么我不干涉。”目光又瞟回窗外。
程铢收拾完一大箱的衣物,继续整理将来要带进曲府的东西,拉开抽屉,一些程咬金心爱的小饰品、小玩意儿全仔仔细细挪到另一只木箱里,而抽屉最底层,有着一条丝绢包裹住的物品,那是这些年来梅舒心送来的拜帖或是回帖,都让程咬金小心翼翼收藏起来……
“主子,这些东西要带去吗?”
“无所谓,丢了吧。”程咬金连看都不看一眼,压根没理会程铢所问何物。
“主子,是梅四爷的拜帖……”
程咬金又静了下来,这回的沉默持续了很久。
“我不知道,随你吧。”到最后,她也没能做出决定,反倒将问题丢回去给程铢。
“那丢掉,反正要是让曲无漪瞧见这些帖子只会徒增麻烦——”
“等等!”程咬金没待程铢说完,口气总算有了起伏,略略急促道:“放回屉子里去就好,别带去曲府……”
“主子……”
“好了好了,你别收拾了,厅里不是还有一些其他的事要忙吗?你去帮忙张罗着吧,我想睡个午觉,养足精神。”
程铢很明白王子想藉由转移话题来叫她闭嘴,也知道主子心里在想什么,她将包着帖子的丝绢重新搁回抽屉里,才轻应了声“是”。
待程铢退出了她房间,门扉一关上,程咬金伸手拿出抽屉里的丝绢。
“臭梅四,以后老死不相住来,留着你的帖子做什么?全丢了最好,丢了最好……”
而她,仍是忍不住收紧十指,将那一张一张的帖子,全揉进了胸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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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外,锣鼓喧天,洋洋喜气的日子里,天公不作美,下了阵薄薄细雨,犹如早预知这场迎亲嫁娶并非心甘情愿。
程咬金在丫鬟巧手之下已换上红嫁衣、梳上妇人髻,胭脂红唇、拂云细眉,向来素净的脸蛋添了颜色,也添了女人的娇媚。
“凤冠先别戴上。”程吞银推门而入,阻止丫鬟将那顶百来颗珠珍镶缀而成的沉重凤冠戴在咬金的脑袋上。
“银主子,时辰将至……”丫鬟为难道。
“没关系,让我来。”
“您?”
“怀疑呀?”程吞银挑眉,要戴凤冠还不简单,随便朝脑袋上一放不就好了?!
“没……没有。”丫鬟忙否认自己有任何怀疑及轻视之意,在程吞银朝她勾勾指时,乖乖将凤冠递交给他,识相地福身离开房间。
程吞银走到程咬金身后,从铜镜中与程咬金相视,看着程咬金给了他一抹甜笑。
“你要替我戴凤冠噢?”
程吞银双手搭在她肩上,相似的脸孔上却没有笑容。
“咬金,现在还来得及,你不嫁就摇个头。”只要她摇个头,说什么他也不会让她上花轿!
“箭在弦上,我不会这么任性。再说,我不嫁,你嫁呀?”她笑问。
“我可以替你嫁!”程吞银壮士断腕道,“要是你觉得我学不来你们姑娘家的妩媚,那我架着含玉来代替你,他本来就是咱们三人中模样最妍艳的,我怀疑爹娘本来要生的是一男两女哩,他嫁过去曲府也不会让曲无漪觉得损失,说不定他还有‘啊!赚到了’的赞叹——”
“吞银,你再说我要生气了。”言下之意好像她的条件还输给了男儿身的含玉,真让人高兴不起来。
“咬金,含玉嫁出去我一点……一点也不觉得可惜,可是我舍不得你……”原先扶在她肩上的手改环向她的颈项,头埋在程咬金的颈窝撒娇。
“就算我替咬金嫁了,你以为洞房花烛夜不会被识破吗?”
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程吞银猛回头,发现咬金的床榻上躺着他方才打算出卖的程含玉。
“你在这里偷听多久了?!”程吞银指着他。
拜托!“我比你早进来好吗?从咬金梳髻抹粉时我就一直在这里没动过。”程含玉单手撑在颊边,面向他们,“所以连你方才的烂建议,我也听得一字不漏。”
“我觉得我刚刚的提议很好呀!”
“蠢吞银,曲无漪连婚期都不愿意多延一日,你以为在春宵一刻值千金的圆房之夜,他会有雅兴和咬金盖衾被纯聊天吗?哼,怕是连红缡都没掀就对咬金使出饿虎扑丰的禽兽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