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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页

 

  程咬金闻言精神一绷,连寒毛都竖了起来。

  春宵一刻值千金的圆房之夜!

  她当然不会笨到以为今天晚上,她会和曲无漪吟诗作对一整晚,或是促膝长谈彼此的身家背景,在他成为她的夫君当夜,他便要行使他的权利——

  一思及此,她真的开始觉得害怕了。

  程吞银的辩解又传来:“想办法将龙凤烛吹熄,伸手不见五指下,曲无漪能识破个屁——”

  “只要摸到了某部分,再蠢的男人也会发觉不对劲。”程含玉很委屈自己得继续向笨吞银解释:“就算我现在拿刀将那祸根给阉掉,也没办法在今夜上阵代嫁。”当真以为他没想过这个办法吗?只不过他心里想的那个代嫁羔羊是吞银而非他。

  “好了,你们两个别再说了,别一直提醒我今晚要面对的恐怖事情……”好想灌它个两、三瓮酒,醉瘫了就可以胡里胡涂蒙混过去。“嫁给曲无漪对我已经无所谓了,反正早晚我都是要嫁人的……嫁曲无漪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何况他还那么渴望娶我……可见,他待我是重视的吧……”

  即使她始终摸不透曲无漪是看中她哪一点,但有个人愿意这么爱她,又何尝不是幸福呢?

  至少,他愿娶她,愿给她一个名分……

  “咬金,收着。”程吞银突地塞了一包东西给她。

  “这是?”

  “酒糖,若真怕,就吃几颗壮胆。”

  “嗯。”程咬金点头,飞快地取出一颗放入口中——她现在就很害怕呀!

  门外传来程铢催促时辰到了的声音。

  “快替我戴上凤冠吧,吞银、含玉。”程咬金端坐着,身后程含玉、程吞银相视一眼,又无奈又不愿地共捧凤冠,两人四手地将沉重凤冠戴在程咬金头上,而镜中的程咬金只是噙着浅笑,像个任人摆布的木娃娃。

  苦,永远都是咽在肚里的。

  直到红缡覆上,她眼底积藏的泪,才染上了颜色。

  第十章

  “好吵……”

  梅舒心瘫在床杨上,翻来覆去,紧合的窗仍阻挡不了府外震天价响的迎亲锣鼓声。

  “叫外头的人别吵了……”他掀起了衾被捂面,吵杂魔音仍透过层层棉絮,刺入耳内。

  “梅严……梅严……叫外头别吵了……”

  在一旁桌前抄帐的梅严抬起头,又低下去。“银鸢城的曲府有喜,迎亲队伍整整拖了一街,声势浩大,也难怪吵了。”

  “我诅咒他们婚姻不幸……”扰人安眠的,都该下十八层地狱去油炸。

  梅严又仰起头,这回注视着榻间鼓鼓胀胀的那团人球许久才道:“不好吧,程府主子若嫁得不好,您心里也不会太好受吧。”

  说完,低头继续抄帐。

  棉被突然掀开,露出梅舒心半睡半醒的惺忪容颜。

  “你说什么?”

  “程府主子若嫁得不好,您心里也不会太好受吧。”翻页,嗯,这笔帐款收到了,入帐。

  “程府……嫁不好……”梅舒心揉揉眼,看来很是稚气。

  “曲程两府结为秦晋之好,就是您方才诅咒婚姻不幸的那两人。”

  “程府那两个……弟弟,要成亲啦?”不是才满十七吗?他的咬金也是这个年轻漂亮的娇龄,呵。

  “不,是曲府来迎娶程府主子。”梅严非常非常加重“迎娶”两字。

  “……噢。”衾被重新盖回脸上,鼾声传来,梅舒心又睡死了。

  梅严轻声一叹,这几日他都很努力地在四当家耳边传达程咬金要嫁做人妇的消息,可四当家给他的回应都是这样——听话听一半就睡熟了,谁说喝酒才会误事?睡死了同样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对了三十来页的帐后,梅严换了另一本的帐簿,毛笔沾墨,落笔——

  “你说什么?!”

  床上的梅舒心突然眺起来,还教衾被给绊住了身子,花了好一会儿的工夫才挣开了圈圈成山的被丘,以他睡梦中从未有过的敏捷身手“滚”到了梅严桌旁,双手一摊,挡在帐册上,也被册上未干的黑墨给染了满手脏污。

  “你刚刚说什么?!”

  “刚刚?那是半个时辰前说的好不好。”

  “说!”他没有心情抬杠。

  哎,四当家现在的神情实在是不太适合搭配上这么铿锵有力又中气十足的吼声,好歹眼睑也别眯着嘛,看起来真是没有说服力。

  “银鸢城的曲无漪迎娶程府主子,半个时辰前,花轿打咱们梅庄门前经过,您还嫌吵,现在声音是不是变小了些,您可以好好睡了。”算算时辰,花轿也差不多离开了金雁城南门。

  “他娶的是哪一个程府主子?!”

  “可以娶来当妻子的那一个。”

  “……咬金!”

  梅舒心低吼一声,摇摇晃晃地朝屋外冲。

  哪个半途杀出的程咬金,竟然敢对他的咬金出手!

  在他梦里满满都是她的巧笑倩兮之时,他的咬金竟然上了别人家的花轿,准备冠上别人家的姓?!他没点头同意,她怎么可以这么做!

  她还没填满他的思念,他打算用将来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将所有的她都填入心里,一切都还没要够,她却要弃下他?!

  “梅严……备快马……我要去抢亲!”

  砰!

  梅严慢条斯理起身,收拾完一桌帐簿,又拭净了双手,才走到门槛边蹲下,拍拍伏卧在地板上的梅舒心。

  “要抢亲,也得先清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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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房内,安静无声。

  盖着红缡,她眼中所能见到的,除了红红一片外,就只有自己绞弄着嫁衣的无措双手。

  头上的凤冠好沉好沉,让她快挺不直发疼的背脊和颈子,这折腾已经持续好几个时辰,新嫁娘都是这般辛苦吗?

  嘴里的糖饴已化,浓浓的酒味蔓延开来,窜上鼻腔的辛辣刺激出泪意,她悄悄张开嘴,小口小口地吸了新鲜空气,藉以消减酒液的辣热。

  她快醉了吗?吃了五颗酒糖,为什么直到现在她还能这么清醒地害怕着?

  定是因为之前让梅舒心三颗醉仙酿梅酸给灌醉的糗事,使她曾痛下决心练酒量,这下可好了,酒量似乎练得更好,但也必须花更长的时间才能让自己喝瘫,否则按照以往的酒量,只消两颗酒糖,大概就搞定她了。

  连喝酒都能想到他……

  不争气的眼泪不知是让酒给呛的,还是让脑中浮现的记忆给气的。

  不过,在程咬金衔在眼眶的泪水还没来得及坠下前,房门咿呀一声地推开来,听到床畔的程铢福身唤出“姑爷好”时,她知道进房来的人是曲无漪。

  淡淡的酒味,是来自于他。

  一班喜娘还没按习俗吆喝新人饮合卺酒、以金钱彩果撒帐,便让曲无漪挥手撤下,连想闹新房的人也被阻隔在门外。

  “你也下去。”曲无漪开口要程铢一并离去,嗓音很沉,是一种近乎回荡在山谷间的音律。

  程咬金本想要程铢陪她一块留下来,她不想和曲无漪单独相处,但也知道无论早晚,她总得和曲无漪相看两瞪眼。程铢轻轻握了握程咬金的柔荑,给予她支持的力量,然后又向曲无漪福了福身退下。

  门扉关上后,房里有片刻的沉默,程咬金屏着气息,即使隔着红缡,她仍觉得由曲无漪身上散发的压迫感相当骇人,她不敢想像自己失去红缡遮掩后,与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该有怎生的反应——

  系上彩缎同心结的喜秤探进了她的喜帕,挑起的一瞬,程咬金选择了闭目逃避——那些喜娘交代的回眸一笑、眼波流转着羞怯之类的浑话,全让她给抛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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